尘镜
看着看着,就到了江南。
南楼盘下了一家医馆,请了最好的大夫为她调理。
她还是不爱说话,看着院子里的花儿草儿发呆。
他调侃她:“怎么还变得文静起来了?”她却不像以前一样跟他呛嘴,声音倦倦,“累。
”他便抱着她躺在院子里晒太阳,一晒就是一下午。
他们不谈什么诗词歌赋,也不谈什么理想,就单纯地在一起安详地浪费时间。
有一日下起了毛毛雨,他提前关了店,回去陪她,却见她冒雨站在门口等他。
他心中惊喜,面上却压住了,急忙上前给她打伞,“下雨了,怎还待在这里?”失踪许久的笑容终于在她脸上重现,“下雨了,我猜你会来。
”说完,脸上隐隐有些猜中的得意。
这一句话将两个人都拉回初见的那一天。
正是一场雨,让他看见了卖野菜的她。
他看她一个瘦小的姑娘,缩在墙角,孤孤单单,看着就可怜,所以就把她的野菜都买了。
地把人接过来好好养。
终于,她渐渐的,又回到从前那样爱笑的样子。
可现在,她又不会笑了。
他的眼眶突然红了。
“琉昔,嫁给我吧,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他说到最后,连声音都哽咽。
琉昔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伸手去接雨,看着掌心里的水沉默。
他的眼泪就这样安静地顺着雨滴下来,眼神却仍然炙热地钉在她身上。
如年少般,不依不饶。
她叹口气,像是妥协,将手里的雨水放了。
“好吧。
”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出现在南楼脸上。
他们成亲于一个艳阳天,宾客满座。
琉昔一身火红嫁衣,美若仙子。
她走的每一步都很慢,越走越慢,南楼便扶着她一步一步地走,所有人都不曾开口催促。
琉昔的呼吸变得急促,脚下依旧不停,直到堂前。
她堪堪站定,累得气喘吁吁。
两旁宾客敲锣打鼓,灯笼也喜气洋洋地顺着风在晃。
南楼笑着,连声音都温柔的不像样子,“快了,就快了,我们磕个头就回去。
”琉昔刚想答应,却膝盖一软,侧身倒下,还好被南楼接住。
她很累了。
她其实很想完成这个婚礼的,她喜欢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因她而有的笑容。
南楼把她脸上的红盖头揭掉,白粉掩饰的好面色被双行泪冲刷掉。
他低头,顿时泣不成声。
牢里的刑太重了,她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南楼也知道,可他们还是把每一天都当寻常一天,把她当正常人。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不,不够,她还没有嫁给南楼,她还没有吃到真正喜欢的糕点,她还有很多遗憾,可都要到此为止了……南楼用力地抱着她,他也在哭。
最幸福的时候,可他们都在哭。
她凑到南楼耳边,小声说:“我后悔了,是我做错了。
”南楼哭着摇头,她继续说,“南楼,我,我是真的,想嫁给你的,对不起……”南楼哭得不能自己,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紧她,再抱紧一点,再紧一点,紧紧地抓住她,不让她离开。
可她还是安安静静地走了。
胸前大片的血迹,像是最后的绝唱。
——何安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他睁着眼睛,眼中满是绝望般的死寂,痛苦掩埋了所有光亮。
他听见她最后说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