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而想起那年。
边关的雪来得很急、很猛。
也是这么冷的天。
父亲率命领兵歼敌于西郊战场。
我作为军医也一道随行。
回程时,在一处草坡之上发现了萧驭。
他当时瘦骨嶙峋,满身伤痕。
身子被雪覆了大半,面色冻得青紫。
若不是有几缕发丝被鼻息吹拂得微微晃动。
我几乎以为他已经是一具尸体。
我看着他深陷的眼窝,干裂渗血的嘴唇。
突然生出一股恻隐之心。
两国交战十余年。
战火弥漫,我们不过是被命运裹挟的苦命人罢了。
我将萧驭带回城医治。
他伤好之后,说自己父母亲眷俱亡。
孤身一人,无处可去。
他说:
“若这条命能舍在战场上,也算死得其所了。”
萧驭留在了离城。
他似乎有军事上的天赋。
银枪白马,飒踏流星。
他受伤,我疗伤。
日子倒也平淡。
我们就这样在边关相伴了五年。
那次的战役格外持久。
直到新帝登基大军才班师回京。
年轻的新帝论功行赏。
萧驭被封为指挥使。
我父亲这些年来战功赫赫,已封无可封。
为显恩德,圣上封我为昭德县主。
烈火烹油,我行事愈发小心。
然而萧驭,实在是我生命中的一个意外。
他被人指认,是获罪流放的承德候世子。
天子震怒。
我在勤政殿前跪了三日。
三日后,圣上下旨。
封萧驭为征西将军,要他立下军令状。
五年内收复西南十八郡。
戴罪立功。
临走前,那少年握着我的手。
珍之重之,将祖传的平安扣系于我的手腕。
他说要我等他回来娶我。
他是真心喜欢过我。
所以后来。
当我跋涉千里,将玉扣扔在他的脸上。
说我从未爱过他时。
他才会这般恨我。
恨到三年来。
身边无一人敢把我的消息说与他听。
他也就不知道。
其实我已经死了三年了。
6
我的思绪被一声高呼的「谢主隆恩」拉回。
原是圣上见萧驭无父母亲族操持婚事。
特意从大内派遣了几位内侍和嬷嬷来府上协助。
我见领头的许嬷嬷有些眼熟。
可是我想了很久。
都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了。
罢了,罢了。
我也曾数次出入宫闱,约莫在哪里有过几面之缘吧。
天渐渐阴沉下来。
雪下得愈发大了。
萧驭将自己的裘衣解下来,披到沈柔身上。
他低头给沈柔系上兜帽,神色专注而认真。
不知沈柔说了句什么。
萧驭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
我看得有点失神。
曾几何时,这个满心满眼只有我的男人。
如今也会对着另一个女人笑了。
时移世易。
倒也没什么好感伤的。
只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
因着心痛的缘故。
我好似昏睡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