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丹云觉得，自己已经疲惫到失去思考的能力。她只会机械地挥舞手中的战刀，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刀因为太钝，在砍中对方后，却被卡在敌人的血肉里。

    那个人脸上在一瞬间飞快地变换，感觉自己即将死亡的恐惧，变为死里逃生的狂喜，再又扭曲为被疼痛淹没的痛苦。

    这短短的片刻，一个人的脸上的情绪，可以如此得复杂而激烈。

    但现实往往总是比人们以为的，更加瞬息变幻。

    一只飞箭从宁丹云的头顶直飞而过，瞬间犀利地没入这个人的眼眶，刹那间血花四溅，将他有些扭曲的笑容定格在这一刻。

    劫后余生，如此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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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国的弓箭手开始反击了，虽然他们居高临下，但虞国一方作为主攻方，也丝毫不甘示弱。

    无数的弓箭在战场上开始纵横飞越，迅速地夺取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生命。

    少女将军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个人，他的尸体上还卡着她的刀，就这样无力地瘫软，砰地一声，倒在地上，随后飞快地被混合着鲜血的泥土淹没。

    也许……她死的时候，也会这样……

    此时，不远处的一个虞国骑兵发现了宁丹云的异样，尤其她穿着的铠甲上，还雕刻着银色的芜花，显然是妙国的贵族。骑兵兴奋地冲了过来，他高高举着寒光闪烁的马刀，直奔此处。

    宁丹云的眼角也看到了骑兵的动作，但她忽然失去了移动的欲望。在这场漫长到没有希望的战役里，她早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眼下只是最后的结束。

    她有些痴痴地望着上空。

    在这濒临死亡的一刻，那被夕阳照耀得绚丽的云层，在少女的眼中飞快地变幻，光芒如水，仿佛在迎接着壮丽的死亡。

    这一霎那，天地都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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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最后一刻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她茫然地回顾，看到马刀就停在自己额头前，马蹄高踏，骑兵紧盯着自己的马刀，眼珠一动不动，就连马匹溅起的泥土都凝固在半空中，血迹如常，再转过身就能看到，周围的战友、敌人都在停在互相攻击的那一刻，空中密密麻麻飞扬的长箭，也都静静地悬在云层之下，头顶之上。

    时间……不动了吗？

    但随后她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向她行来。

    哒、哒、哒——

    宁丹云猛地转过身，看到这个人。

    女子穿着被风吹动的黑色长袍，兜帽半遮，红唇微挑，露出的雪白脖颈仿佛是天然的美玉，在脏乱血污的战场上，更加显得整个人朦胧脱俗，优雅而神秘。

    不要说男子，便是她此刻，都忍不住为眼前的女子着迷，甚至眼泛痴意，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脚步，想要看到那被遮住的魅惑容颜……

    但战场上的尸体太多了，她一个不小心，就被绊倒在了地上，这让极少在人前失态的妙国贵女，感受到了深深的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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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黑袍女子就立在了她的身前，但宁丹云甚至都有点不敢抬头去看，眼前人的神秘脱俗让她目眩神迷，更令她自惭形秽。

    可随后她又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让她实在忍不住，抬起了头，愣愣地看着身前人，在漫天彤红的夕阳下，慢慢俯下身子，单膝而跪，红唇雪肤，就这样靠近并停在她的眼前。

    女子从黑色长袍里伸出一只纤长的手，撩起了自己垂在面前的兜帽，露出了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眸。

    只见她红唇一挑，低笑着悠悠道：“恭喜你。”

    “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看到我眼睛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