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吊师爷
寒雨顺着陈康的睫毛滴落,他屏住呼吸贴在墙根下,远处更夫敲响梆子的声音在雨幕里显得格外沉闷。
他摸了摸左肋下方,那里本该被子弹穿透的位置,现在只留下一道月牙形的红色印记。
“吱呀——“
他穿越了,最后的记忆是毒枭的子弹穿过防弹衣的瞬间,他分明看见一道白光将自己扯入了大明嘉靖四十年。
原本因为兴奋想在大街上逛,可他身上这身缉毒队的警服也连着一起穿越了,这要是给巡街的捕快看到自己身穿“奇装异服”,还不当成外邦奸细给抓了。
他在小胡同里躲藏到了天黑,穿越的新鲜感渐渐冷却之后,他知道,他必须换一身衣着装束,然后找一个差事。
陈康贴着墙根疾走,湿透的警服在青砖上拖出水痕,巷口忽然晃过两点昏黄的灯笼光,牛皮靴踏在积水里的声响惊得他闪身钻进岔道。
“前头何人夜行?”喝问声炸响的瞬间,陈康已蹬着墙角的腌菜坛跃起。
潮湿的棉布擦过指尖时,巡捕的铁尺哐啷砸在砖墙上,溅起的火星照亮了捕快腮边的青记。
他抱着顺来的布衣滚进院墙,后背撞开虚掩的厢房门扉,却见个白发老妇人颤巍巍举着油灯。
外头传来锁链拖地的响动:“王婆子!可有生人进来?“陈康反手将湿警服塞进米缸,粗布衣裳套到一半就僵住了——斜对角梳妆台的铜镜里,捕快的身影正从窗纸外缓缓逼近。
他猛地吹熄灯烛,在老妇人的惊叫声中钻进条案底下,冰凉的青砖地面贴着胸膛,数着心跳等那抹刀尖似的灯笼光从门缝里扫过。
两个戴红毡帽的捕快从街角转出,铜锣突然呛啷啷炸响:“抓细作!“他转身冲进暗巷,却见尽头处高墙森然。
身后铁链哗啦声越来越近,他蹬着墙缝里钻出的歪脖子槐树翻上院墙,警裤“刺啦“一声被瓦当划开道口子。
木窗推开的声音惊得陈康一颤,隔着雨帘望去,青砖小院正房里悬着盏昏黄的灯笼,有个身着月白直裰的男人正踩着圆凳往房梁上系麻绳。
当那人转过脸的刹那,陈康险些叫出声——那分明是镜中自己的倒影,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鬓角染了风霜。
陈康蜷缩在槐树虬结的根系间,冰雨顺着衣领灌进后背。
巡捕的灯笼在巷口逡巡不去,他盯着窗内摇晃的人影,突然意识到这是绝处逢生的机会——只需等那人咽气,便能换上这身月白直裰,顶替这个与自己容貌九分相似的明朝人。
屋内传来圆凳翻倒的闷响,他像猎豹般窜上窗台,正要伸手去解白绫,尸体的眼皮突然睁开,瞳孔里炸开刺目白光,仿佛有千万根银针刺入太阳穴,海量记忆顺着神经奔涌而来:
“刑名掌生死,钱谷系命脉。”铜镜里浮现出严楼的面容,陈康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终于明白自己成了嘉靖年间最特殊的职业群体——刑名师爷。
鎏银算盘在腰间硌得生疼,这是刑名师爷的印信,他们虽无官身,却是州县衙门的真正操盘手。
严楼五年幕僚生涯的记忆告诉他,刑名幕友需熟稔《大明律》与《问刑条例》,更要通晓历年成案判例,从验尸格目上勾画致命伤位置,到在招册里推敲犯人供词漏洞,乃至秋决前给死囚的断头饭添一勺荤油,皆是学问。
师爷在明清两代十分盛行,究其根本,主要是朝廷对于官员的正式编制管理的十分严格,但各地人口的不断增加,各级衙门的事务也日益繁多,光靠原有编制的官吏根本不足以应对工作需要。
各地官府就只好自掏腰包请人帮忙——外包一部分业务。
另一方面,明清当官的基本都是科举考试出身的读书人,但对于地方财政、刑名诉讼却不是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