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离穗列车
工资时一夜冒出来的。
"瓜子花生八宝粥——"推车折返时,老人要了包青豆。塑料包装在齿间撕开的声音让龙安心想起被城管没收的折叠凳,帆布面也是这样"刺啦"裂开的。
"后生你晓得为哪样苗家铜鼓底下要垫松枝?"老人嚼着豆子问。没等回答又自顾自说:"怕惊着地下的祖宗。"豆渣沾在他发黄的犬齿上,像某种古老的符咒。
列车开始减速,远处出现零星灯火。龙安心摸出二十块钱塞给老人:"您买包好烟。"老人笑着推开,露出牙龈上溃烂的紫斑:"留着力气扛行李吧,凯寨的台阶比广州地铁陡多喽。"
月台灯光透过脏污的车窗,在龙安心手背上投下栅栏状的阴影。他最后一次打开手机相册,删除键悬在林妍笑脸上方时,车厢突然响起嘶哑的合唱。后排几个民工模样的男人正对着抖音视频吼《春天里》,"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的副歌混着车轮撞击铁轨的节奏。
老人突然跟着哼起来,调子却是苗语的《开亲歌》。两种旋律诡异地交织在一起,像城市与乡村在龙安心脊椎里打架。
"到了。"老人指向窗外。夜色中,芦笙的嗡鸣正从山坳里浮起来,如同某种来自地心的呼唤。
龙安心拎起编织袋时,听见金属工具碰撞的闷响——那是父亲留下的木工凿,八年来第一次踏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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