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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蝴蝶心跳
    雷公山的雨总是来得突然。龙安心蹲在合作社仓库门口,看着檐角滴水在青石板上凿出的小坑。十八个月零七天——这是他从广州回到凯寨的时间,足够让水滴穿石,也足够让一个建筑工人的手掌生出农人的茧。

    "阿耶哥!"小女孩阿朵抱着竹篓跑来,篓里新摘的刺梨还带着雨水,"晓梅姐让你去风雨桥。"

    他接过竹篓,指腹被刺梨的尖刺扎出细小的血珠。这痛感让他想起三个月前修复吴家祖传银饰时,银匠阿公说的话:"苗家的银器要戴在人身上才有魂,就像话要说出嘴才算数。"

    风雨桥横跨在寨子南面的溪涧上,五十根杉木大梁全是当年父亲那代汉人工匠帮着架设的。龙安心走到桥中央时,发现栏杆上新雕了十二只形态各异的蝴蝶——正是合作社最新产品的纹样。

    "你迟了。"吴晓梅的声音从桥廊阴影处传来。她今天罕见地盘了发,银冠上的蝴蝶颤须随着转身轻轻晃动,"务婆等会儿要唱《蝴蝶产卵歌》,少了翻译可不行。"

    龙安心注意到她左心口别着那枚复刻的"蝴蝶妈妈"胸针。上个月从老银匠手里接过它时,老人用苗语说了句什么,当时吴晓梅突然红了耳根。

    "我重新整理了古歌的汉语译文。"他从怀里掏出笔记本,牛皮纸封面上还沾着烘干机的焦痕。上周那场火灾后,吴晓梅用酸汤浸透的棉被扑灭火苗的动作,比任何消防培训都利落。

    吴晓梅没有接笔记本,反而指向溪水:"看,彩虹。"

    暴雨初歇的阳光斜穿过桥廊,在水雾中折出七彩光弧。龙安心突然想起广州塔的霓虹,那些人工的光永远不会有溪水染就的透亮。他下意识去摸手机想拍照,却碰到口袋里另一个硬物——林妍寄来的结婚请柬,被他折成了纸船形状。

    "汉人总是急着把美的东西关进机器里。"吴晓梅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胸针。这个动作她今天重复了七次,龙安心数得清楚。

    "我父亲留下的木工箱里,也有这样的蝴蝶纹。"他忽然说,"以前我以为只是装饰,现在才知道"

    "才知道什么?"

    "才知道他可能比我更懂这片土地。"龙安心望向对岸的鼓楼,父亲二十年前参与修复的榫卯结构,在暴雨季依然严丝合缝。而他在广州盖的三十八层公寓,交房半年就出现了裂缝。

    溪水突然变得湍急,冲走岸边的杨梅枝。吴晓梅的银冠反射着跳跃的光斑,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当她用苗语开口时,声音轻得像在念咒:"龙安心,你知道为什么蝴蝶胸针要别在左心口吗?"

    这是她第一次用全名称呼他。苗语的发音让他的名字有了奇怪的韵律,像古歌里"浑水河"三个字的变调。

    龙安心感到有水滴落在手背,不知是桥顶漏下的雨水还是汗。他想起银匠阿公演示过的苗族定情礼——将银梳别在姑娘发间时,要说"就像月亮守着溪水"。但他舌尖滚动的是建筑工地上学的粗话,和那些被混凝土包裹的、发霉的柔情。

    "因为"他努力回忆看过的民俗资料,"蝴蝶是苗族始祖?"

    吴晓梅摇头,银冠上的蝴蝶触须颤得更急了。远处传来芦笙试音的声音,务婆的《开天辟地歌》彩排已经开始了。

    "在汉语里怎么说?"她突然切换成汉语,发音生硬得像新伐的木头,"用你的话。"

    溪水突然吞没了所有声音。龙安心看见她左心口的银蝴蝶在跳动,一下,两下,和他在火灾那晚背着她逃出来时,贴在他后背上的心跳同频。

    "因为心脏和蝴蝶都是跳动的。"他用汉语回答,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

    吴晓梅的眼睛在阴影里亮起来,像他第一次记录古歌时,在深山里见到的萤火虫。她取下胸针,银链子在空气中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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