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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果然没有再来找我。
我不知道是季凉川的安排起了作用,还是他们从哪里得知了季凉川的死讯和遗嘱,觉得再也从我身上榨不出什么油水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我也不想再见到他们。
林浩也没有再出现。
他和他曾经带给我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和更深的伤害,都一起埋葬在了过去。
我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来适应没有季凉川的日子。
也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来哀悼他。
哀悼那个外冷内热、生命短暂却给了我最后一点光的男人。
也哀悼那个......曾经天真、懦弱、最终死在了手术台和家人指责声中的我自己。
我没有选择回到喧嚣的人群中去。
也没有立刻开始所谓的新生活。
我只是安静地待着。
看书,听音乐,在花园里种花。
腰部的伤疤还在,偶尔阴雨天会隐隐作痛。
心里的伤疤,也还在。
我知道,它们永远不会消失。
但它们不再流血,不再让我痛不欲生。
它们变成了我身体和灵魂的一部分。
提醒着我曾经经历过什么,失去过什么,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几年后。
我成了一名器官捐献协调志愿者。
我的工作,是去和那些潜在捐献者的家属沟通,解释器官捐献的意义,安抚他们的情绪,帮助他们做出艰难的决定。
也会去探望那些等待移植的病人,给他们带去一些安慰和希望。
有时候,我会遇到和当年我处境相似的人。
被家庭裹挟,被道德绑架,在痛苦和绝望中挣扎。
我会把我的故事告诉他们。
当然,隐去了季凉川的部分。
我告诉他们,身体是自己的,生命也是自己的。
没有人有权力强迫你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
我告诉他们,即使全世界都抛弃了你,你也不能放弃自己。
因为,能救你的,最终只有你自己。
这是季凉川教给我的。
也是我用半条命换来的道理。
我脸上还留着当年我妈抓出来的淡淡疤痕,腰上也有一道长长的手术疤。
它们是我经历过那场地狱的证明。
但我不再因为它们而自卑或痛苦。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平静而有力量。
我没有忘记过去。
而是学会了带着伤痛前行。
我不再奢求别人的爱和认可。
而是找到了内心的平静和释然。
在向死而生的绝境里,我终于学会了,为自己而活。
也许,这就是季凉川留给我最好的遗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