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1
三月的御花园,梨树枝头堆满新雪。
岑岁欢踮起脚尖,试图摘取最高处那枝开得最盛的梨花,却怎么也够不着。
让我来。
清朗嗓音擦过耳畔,玄色锦袖已掠过她发顶。枝桠轻颤,雪白花瓣簌簌落在她肩头。
转身时,正撞进晋南王府的小王爷秦子湛含笑的眼眸里——细碎阳光穿透花隙,在他眉宇间洒下斑驳金箔。他将梨花枝递给她,岑岁欢踮起脚尖,将这枝新摘的海棠别在秦子湛的冠上。少年顺从地低头,腰间玉佩叮咚,惊起几只藏匿花间的雀鸟。
小王爷戴花,倒比那些闺秀还要好看。岑岁欢咯咯笑着后退两步,裙摆扫过满地落英。
岁欢,不得无礼。姐姐岑岁宁在一旁轻声提醒,声音如春风拂柳般岑柔。她的未婚夫——三皇子秦承霄立在她身侧,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青玉扳指,目光却黏在少女飞扬的裙角上,直到岑岁宁挽住他的手臂。
姐姐别担心,子湛才不会怪我呢。岑岁欢转了个圈,鹅黄色的裙摆如花瓣般绽开。她十六岁的脸庞在春日阳光下熠熠生辉,像一颗未经雕琢的明珠。
秦子湛捉住她乱晃的手腕,在她掌心放了一枚岑润的羊脂玉簪。北境巡防前,先讨个彩头。岑岁欢惊喜地接过,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与他的小王爷身份格格不入,却让她莫名安心,待我归来,铺十里红妆可好
三月的风突然变得燥热,岑岁欢耳尖发烫,却倔强地仰着脸与他对视。她看见少年眼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那么小,又那么满,仿佛盛下了整个春天。
02
战报传来那日,岑岁欢正在绣嫁衣。针尖刺破手指,一滴血落在金线上,晕开成诡异的花。
小姐!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小王爷他...他在边境...
岑岁欢手中的绣绷落地,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那个说要陪她一辈子的人,永远留在了遥远的边疆。岑岁欢抱着那支从未用过的玉簪,在闺房中哭晕三次。而彼时三皇子的书房里,一份伪造的军报正在烛火上蜷曲成灰。
三个月后,先帝驾崩,三皇子秦承霄登基。新帝登基大典那日,岑岁宁戴着九凤冠走向她的夫君。新帝的目光却穿过珠帘,落在后方女眷席上那个消瘦的身影。岑岁欢鬓边一朵白花,像落在墨迹上的雪。
姐姐,我总觉得陛下的眼神让人发冷。岑岁欢蜷在皇后寝宫的软榻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的玉簪。岑岁宁将妹妹冰凉的手拢在掌心:有姐姐在。她的声音岑柔如常,眼底却泛起涟漪。昨夜皇帝抚着她的脸颊,却唤着另一个名字入眠。
可新帝登基三年,一向以仁慈贤惠著称的沈皇后病逝在那场冬雪中。岑岁欢跪在床前,看着姐姐苍白如纸的面容。岑岁宁的手冰冷如铁,却仍竭力握住她的手指。
逃......皇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她耳边低语,趁还能逃的时候......
岁欢,朕等了三年。秦承霄遣散了皇后灵堂所有守灵的宫人,独独留下了她。帝王冰冷的手指像蛇信游过素白丧服,从你为别人戴花那日算起。
他扯开衣带时,岑岁欢后腰撞上金丝楠木棺椁,听见姐姐的珍珠凤冠在棺内滚动的声响。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陛下,姐姐在天上看着!
朕就是天。朕要什么,就是天意!皇帝的声音像钝刀割过她的耳膜,还是说你想让沈氏一族为你陪葬
撕裂的疼痛里,岑岁欢望向梁上白绫。恍惚间,那素帛化作姐姐惨白的面容,正对她无声恸哭。
你终于是我的了。皇帝的声音混着酒气喷在她耳畔。岑岁欢咬破嘴唇,血滴在蒲团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次日册封诏书下达,前朝震惊,六宫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