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爹死的那晚,嘴里塞着他自己的耳朵。
我跪在祠堂的青石板上,他的脸被刀划得稀烂,
但最刺眼的,是嘴里鼓鼓囊囊塞着的那团血肉——他的左耳,
族长说,这是赵老三的规矩。
手下败将的耳朵,得自己吃下去。
我笑了,笑得满手血都在抖。
——赵老三不知道,这句话,将是他这辈子最后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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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雨夜的血债
那晚的雨,大得像是要把整个村子淹没。
我蹲在门槛上,看着屋檐滴下来的水珠砸在泥地里,溅起一朵朵浑浊的小花。
爹坐在堂屋里,就着半碟咸菜喝粥,热腾腾的雾气糊了他一脸。
爹,少喝点,夜里积食。我嘟囔了一句。
爹咧嘴一笑,牙齿上沾着半片菜叶:怕啥你爹我壮得像头牛。
就在这时,门被拍响了。
——拍得很急,像是索命的鬼。
爹放下碗,皱眉去开门。雨水裹着冷风灌进来,我打了个哆嗦。
门外站着族长的家丁,浑身湿透,脸色煞白。
陈叔,族长让您赶紧去祠堂!家丁喘着粗气,赵家和李家又干起来了,这次见血了!
爹骂了句脏话,转身抓起蓑衣。娘从里屋追出来,往他怀里塞了块馍:带着,别饿着。
我站在门口喊:爹,我跟你去
去个屁!爹回头瞪我,老实待着,别添乱!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雨幕里,蓑衣在风中翻飞,像只折了翅膀的老鹰。
我做了个梦。
梦里爹站在血泊里,胸口插着把刀。我想跑过去,腿却像灌了铅。
爹的嘴一张一合,可我听不见声音。
然后我惊醒了。
窗外还是黑漆漆的,雨声小了,但没停。
娘在隔壁屋咳嗽,一下一下的,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我摸到桌上的火石,点了盏油灯。
灯刚亮,门又响了。
这次不是拍,是砸。
我拉开门栓的瞬间,族长带着两个后生撞了进来。
他们架着个人——不,是抬着具尸体。
那是我爹。
他的蓑衣不见了,身上的粗布褂子被血浸透,变成了暗红色。
最可怕的是他的脸——从额头到下巴,被人用刀刻了个歪歪扭扭的懦字。
在祠堂后巷找到的。族长嗓子哑得厉害,是赵老三干的。
我没哭,也没叫。
油灯在我手里晃了晃,火苗舔到了手指,可我不觉得疼。
我蹲下来,轻轻摸了摸爹的脸。血已经冷了,那个懦字的笔画里还嵌着泥。
为什么是懦我问。
族长别过脸去:你爹...他本来能跑。可李家的娃被赵老三抓住了,你爹去救...
我懂了。
爹不是打不过,是太善良。善良到以为坏人也会有良心。
娘从里屋冲出来,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她扑在爹身上,指甲把那个懦字都抓花了。
我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我去看看。我说。
祠堂后巷的泥地上,血被雨水冲成了淡红色。
我举着火把,看见墙角有块碎布——是爹的衣角,被什么利器勾下来的。
再往前走,我发现了一样东西。
一只耳朵。
我爹的左耳,被人割下来扔在了水沟里。
耳垂上还有个小洞,是娘去年给他穿的,说能长寿。
我把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