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火堆静静地燃烧,章云烽看着她称得上凌厉的侧脸,和微垂着的浓密睫毛,心里疯狂打鼓。
“我只到阳关,不出阳关。
”关雁门终于开口,一句话就让章云烽的心凉了半截。
章云烽干巴巴地点头,心道这大约就是拒绝的意思了,不料关雁门下一句话又燃起了他的希望。
“我的马丢了,那匹马很好,是我从寨子里带出来的,养了五年,到檀口城,你得赔我一匹更好的。
”她扬眉看他,眉目灵动、锐气四溢得不似凡人,倒像话本子里的武神:“镇北侯府的小世子去檀口,帮我弄一匹马,应该不会很难吧?”章云烽欣喜若狂,连连答应,关雁门看着这公子哥眼睛发亮、疯狂点头的样子,莫名其妙想起了庄姨在寨子里养的那一群狼犬,觉得章云烽要是有尾巴,应该已经摇成竹蜻蜓了,一时间竟生出了些八百年不曾有过的怜爱之心。
“行了。
”关雁门努力压了压自己上扬的嘴角,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些,重新闭上眼,“早点休息,明天赶路。
”解决了一桩大事,章云烽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关雁门已经睡着,他在地上趴了一会儿,发了一会儿呆,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他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独自在山林间奔逃,沙粒磨穿脚底,树枝划破皮肤,他摔倒在泥潭里,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泥水,就四肢并用爬起来,接着往前跑。
四野俱寂,愈发显得那催命的“沙沙”声阴毒骇人,他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终于看到前面好像有个人。
于是他如蒙大赦,一边跌跌撞撞地扑过去,一边大喊着“救命”。
但那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背对他站着,他疑惑抬手,试探着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那人终于转过身,脸上刀伤交错,眼下干涸着两行血泪,半个脑袋都变了形状。
章云烽惊恐地后退一步,张大了嘴,却像被人掐住了嗓子一般,什么声音也发不出——这人是他没见过几面,记不清相貌,却每次都能一眼认出的兄长。
梦中的章云溯似乎有些呆愣,他盯了章云烽很久,才认出他这个弟弟,他慢慢抬起一只手,放到了章云烽的肩膀上。
那一下的力道好似有千斤重,几乎要把章云烽压得跪下去,但他咬着牙撑住了。
“身为镇北侯府幼子,你为什么不听话?”章云溯嘶哑开口,血泪又流出来,顺着脸颊和刀伤一路蜿蜒爬下,淌到他长着胡茬的下巴尖上,又落下去,一滴一滴,在两人脚下汇成一片血河。
章云烽心神俱震。
章云溯的另一只手也放到了他的肩膀上,章云烽终于扛不住,腿一软,双膝结结实实地砸上了地面,他跪在兄长的血泪长河之中,看到血河中沉浮着的无数披着盔甲的白骨,听到章云溯又问。
“身为镇北将军后人,你为什么不争气?”章云烽想辩解说不是的,自己也想过要做些什么的,但话到嘴边,他回望自己的二十年,又悲哀发现自己确实什么都没做。
他觉得自己的眼眶滚烫一片,忍不住哽咽起来,却被章云溯下一句话兜头扇了一巴掌。
“八尺男儿,哭有何用?”章云烽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他茫然抬头,对上章云溯严厉的目光,他的兄长正凝视着他,血泪斑驳,眉头微皱。
“站起来,章云烽。
”章云溯说,“眼泪没有用,别逃避,站起来。
”如同黄钟大吕在脑海中敲响,章云烽呆了一下,随即双手撑着地板,挣扎起来。
他的膝盖骨被压得生疼,肩膀似乎也要断掉,他四肢并用,拼命扑腾,终于咬着牙,一点点挺直了膝盖,挺直了肩背,抬起了目光,直视他畏惧了这么多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