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图片,木牌上向阳花三个字被阳光照得发亮,右下角还钉着块青铜铭牌。我凑近细看,刻着的捐赠日期,正是逃离那座炼狱般的家的纪念日。记忆突然翻涌——产房里婆婆抢夺胎盘时指甲抠进手腕的刺痛,祠堂碎瓷片割裂膝盖的钻心之痛,监控画面里老公挥拳的狰狞面孔,此刻都在屏幕反光中扭曲成碎片。
妈妈快看!孩子举着蜡笔画蹦过来,纸上歪歪扭扭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头顶还涂了团刺眼的红。我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任夕阳漫过窗台,在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光带。曾经扎进膝盖的碎瓷片,如今变成庇护所墙角盛开的月季,花瓣上凝结的晨露,像极了那些无人擦拭的眼泪。
20.
烤箱叮的一声轻响,黄油烤面包的焦香裹着孩子清亮的笑声漫进客厅。他举着新捏的陶土小人跌跌撞撞跑来,歪扭的五官被丙烯颜料涂成彩虹色:妈妈,这是我们的新家!沾着颜料的手指在我裙摆蹭出斑斓痕迹。
指尖刚抚过他泛红的脸颊,手机在围裙口袋里剧烈震动。屏幕亮起瞬间,他踮脚凑过来,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鼻尖轻轻蹭着我的下巴。移民局的邮件简短有力:您的永久居留申请已通过。发送时间精确到秒,和三年前那个在产房大出血却无人施救的凌晨,形成刺眼的对照。楼下广场突然飘来手风琴声,《一步之遥》的旋律混着烤肉香气。孩子尖叫着拽我往阳台跑,帆布鞋在木地板上踩出清脆声响。暮色里,成群的鸽子掠过哥特式教堂尖顶,翅膀拍打声惊起街角流浪艺人的琴弦。我握紧他掌心的汗,后腰的旧伤突然发痒——那是祠堂里被桃木杖抽中的位置,此刻却比不上胸腔里翻涌的热流。那些浸着血与泪的记忆,终于在异国晚风中碎成细沙,被风卷着掠过波光粼粼的塞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