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那处被陈浩烟头烫的旧伤,终于不再疼了。
我踩着八厘米的高跟往民政局台阶上迈,鞋跟磕在大理石上的声响跟放鞭炮似的。律师小赵在后头紧着提醒:林姐,离婚协议第三页财产分割那项……我抬手打断她,挎包里装着比砖头还厚的证据袋,里头随便抽一张都能把陈浩祖坟气炸。
玻璃门映出我一身黑西装,跟三年前穿白婚纱在这拍照时胖了二十斤,但脊梁骨挺得比钢筋还直。陈浩母子缩在休息区最角落,婆婆那件貂绒领子秃得跟斑秃似的,活像只被拔了毛的老母鸡。
哟,还带了个帮手婆婆蹭地站起来,金镯子磕在椅背上铛啷响,离个婚整这么大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二婚呢!
我把档案袋往桌上一摔,震得结婚照框直晃悠。照片里我抿嘴笑出俩酒窝,现在酒窝早让月子仇抻平了。您老说笑了,我这是头婚,您儿子可是二婚起步。我掏出亲子鉴定书甩过去,跟王护士长的儿子验过了,要不再验验您家祖坟的风水
陈浩那张脸唰地白了,活像让泼了漂白水。他手机屏还亮着,上头是王护士长发来的分手费账单,个十百千万数得我眼晕。婆婆一把抢过鉴定书,老花镜腿都哆嗦:假的!这肯定是假的!
要不咱现在去妇幼保健院我拧开保温杯喝了口红枣茶,您大孙子正发烧挂水呢,正好抽一管跟您验验杯底沉着几颗枸杞,像极了当年她逼我吞的打胎药。
调解员端着茶缸子过来劝和,我直接亮出手机相册。陈浩跟小三在产房偷情的照片一张张划过去,最后定格在他给私生子办满月酒的视频上。背景音乐还是我怀孕时给他设的手机铃声。
要么放弃抚养权,要么我送你们全家上社会新闻头条。我把两个女儿的疫苗本拍在桌上,顺便提醒您,冒用他人身份借贷超过五十万,够判三年。
婆婆的扫帚头突然从背后抡过来,我早有准备,抬脚就踹翻垃圾桶。香蕉皮糊了她一脸,保洁阿姨举着拖把就冲过来:哎哟我这刚擦的地!
小赵律师适时递上拘留所照片:张女士,您上周在派出所的留档还没消呢。手机屏幕上婆婆撒泼打滚的丑态,配上重男轻女恶婆婆的表情包,在业主群里转了八百多轮。
陈浩突然拽住我袖口,游戏代练熬红的眼珠子往外突:小满,我知道错了……他手往我腰上摸,跟当年哄我上床时一个套路,晚上去老房子看看你最爱的那棵石榴树结果了……
我反手甩出房产证复印件,您说的老房子是指这套产权人那栏明晃晃写着我的名字,忘了告诉您,拆迁办明天就来量面积,您那些金条还埋在院墙根吧
婆婆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鸡打鸣。上辈子她半夜偷偷在院子里埋金器,还以为我不知道。我特意请了个风水先生,说那位置适合修化粪池。
调解员擦着汗往协议书上盖章,钢印砸得比捶背还响。我掏出按满女儿手印的同意书——用的是她们画水彩画的拇指,颜料还是陈浩去年送的生日礼物。
出门时暴雨兜头浇下来,婆婆在台阶上滑了个四脚朝天。我撑开黑伞冲她笑:妈,这跤摔得跟当年推我下井的姿势一模一样。雨水冲花了她纹的眼线,顺着皱纹沟壑流成黑汤。
陈浩在雨里追车,宝马早让债主拖走了。他脚上的AJ是我熬夜抢的限量款,这会儿泡成咸菜色。小满!孩子不能没爸啊!他嗓子劈得跟破锣似的。
我摇下车窗扔出个奶嘴:留着哄你儿子吧,我闺女有新爸爸了。后视镜里,顾律师的奔驰打着双闪停在路口,他怀里抱着我两个闺女,孩子们举着棉花糖冲我挥手。
雨刮器刮开一片清明,民政局的金字招牌在闪电里晃了晃。三年前我从这扇门出来时,以为抓住了光,现在才知道,能照亮路的从来都是自己骨头里淬出来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