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高涨起来。杯盏间,我已经知道了他是富楼村走出去的山东大学学子,当年第一生产队队长陈福泉的儿子,而他也把我和当年的那个胡子拉碴的生产队饲养员联系到了一起。只是,我的潜意识里一时还难以将一个流黄鼻涕、嘴唇跟大江截流似的向上翻翻着的少年,与眼前的这位颐指气使、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统一到一起。
陈福泉已经在两年前病逝。说到陈兴旺,陈部长认真寻思了半天。
他死了,差不多有十唻年了吧
那他家里的其他人呢我感觉到心跳有些加速。
没有什么人了吧前几年这里推行合村并居政策的时候——哦,对了,现在小湾儿、贾庄全都搬到富楼,合并成一个村了。据说陈兴旺的老宅子早就塌了,所以宅基地也分给了别人。现在,富楼任何陈兴旺的痕迹都没有了。
他不是还有儿子、儿媳妇吗
你是说陈传玉他早死了,好像是在我上小学或初中那会儿死的吧。
陈部长说着话把一只鱼眼夹到了我面前的餐盘里。我不知道是何用意。而就在这时,服务员两手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牛头走了进来。服务员绕着餐桌转了大半圈,最后,他把盛放着透红油亮的牛头的托盘放在了我和陈永杰之间的位置,然后操起刀叉,非常麻利地从牛脸的额上和眼窝处分别旋下两块肉来放进我的餐盘,并一边旋一边念念有词说这是给我面子和高看我一眼的意思。
陈部长目送着服务员离去以后又端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说:陈传玉的妻子不是早就疯了吗后来也不知道她自己走哪唻掉井里或坑里淹死了,还是迷路找不着头回来了,总之,早在陈传玉还没死之前就没有了。
噢——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抬眼,恰巧与对面的宣传部办公室主任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他霍地站起身来,手持着酒杯快步来到我的身边。
陈永杰和他的办公室主任共同向我描绘了美丽的乡村富楼的现在和未来,并盛情相邀,让我到那里去转转。岂知他们的描绘却反而绝了我的念头。我猜想,当年的旧迹可能早已经被时间这块橡皮擦拭殆尽,想要见到的故人,恐怕也大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不想徒将一泓平静心湖再掀起任何波澜,所以,我婉言谢绝了他们。但是为了不至于尴尬和扫兴,我把欲将山本一雄日记的影印件和翻译送给鲁南战役博物馆的想法告诉了他们,并希望他们能帮助我实现这个心愿。
我在第二天开机仪式结束以后就去了博物馆。馆长热情地接待了我们。置身在博物馆,看着那些陈列在展厅里的各种战争遗留下来的兵器和图片,陈兴旺一家炮火连天中逃亡的画面蓦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不由得默默祈祷:但愿这一幕不会因为一代人的离去而被埋进时间的尘埃中,但愿历史永远不再重演!
我最终完成了心愿,并在陈永杰等人的陪同下游览了梁王城遗址和茅茨河遗址公园。至此,我想此程虽然有遗憾,却也算没有虚行。假如陈兴旺地下有知,他也许更乐于接受现在的这种告知方式。
那一段时间,社会上正在流行着一种单身贵族的新潮,单身贵族这一词汇无疑成了媒体和公众话语里的热点。于是,不久之后的该影片发布暨首映式上,一位知名娱记向我提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而且又非常能考验人的思维能力的问题。
她说:古今中外,许多科学家、艺术家、哲学家、文学大师等都选择单身,您能否就单身贵族这个话题谈谈自己的认识和看法见我迟迟没有回应,她又把话筒抽了回去,进一步启发我说:也就是说,你在生活道路的选择上效仿了那些先贤们的模式,请问,一个人来到这世上一遭,没有经历过恋爱、结婚,没有留下后代,最后又孤独的一个人赤条条地离开,不感觉到悲哀吗
红唇白牙——一张一合,宛如一只河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