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喜服,玄甲下露出心口妖纹——那是用我断角研磨的朱砂,混着龙血刺就的婚书。
礼炮轰鸣的刹那,东海鲛人的战船撞碎护城河堤。我望着为首鲛人额间的三叉戟刺青,忽然认出这是当年监军的胞弟。他手中令旗挥动,滔天巨浪里浮出万千水鬼。
萧止渊揽着我跃上城楼,白鹿枪挑起的喜绸缠住敌舰桅杆。我扯断红绳甩向敌阵,在鲛人首领的悲鸣中,三百铜铃在浪尖炸成烟花。
萧止渊扯出浸透龙血的虎符,虎符入阵的瞬间,八荒六合响起战鼓。我们脚下焦土翻涌如浪,三百年前战死的妖族从地脉中列阵而出,与萧家阴兵结成太极阵。鲛人战舰在阴阳鱼眼中分崩离析,哀嚎着沉入星图撕开的归墟。
礼成——礼官颤抖的唱和声中,萧止渊忽然将我扑倒在残破的喜帐里。他咬开合卺杯底座,取出的竟是当年系在我腕间的铜铃:这次,换为夫给娘子系上。
晨曦穿透他染血的睫毛时,满目疮痍的战场突然花开如锦。青铜箭簇在霞光中舒展,绽放出并蒂莲的模样。我望着莲心处浮动的命魂,忽然认出这是三百年来所有因我们而死的生灵。
我割开掌心浇灌花蕊,血珠滚落处生出一株幼苗。萧止渊将虎符碾成金粉撒入土壤,嫩芽瞬间长成参天巨树,枝头挂满刻着生辰八字的木牌。
红烛燃尽时,我们躺在树冠上看星河倒转。萧止渊把玩着我新生鹿角上缠绕的红绳,突然翻身压住我手腕:娘子可知,萧氏祖训最后一则他眼中跳动着比喜烛更灼热的光,若遇白鹿现世,当以山河为聘
我笑着咬破他喉结,任龙血染透嫁衣:巧了,妖族典仪最后一章写着——我的指尖抚过他心口妖纹,若得真龙垂爱,当以骨血为祭
黎明前的风突然裹来槐花香,我望着纷纷扬扬的落花,忽然记起这是三百年前合卺那夜的树种。萧止渊将合卺杯扣在我发间时,青铜铃铛突然齐声作响,每一记都是轮回的震颤。
我扯落他束发玉冠,任三千白发与我的银丝纠缠,这次,我们慢慢走...未尽的话语消散在吻里,身后战场开满的鹿衔草突然飞向四海八荒,每一片草叶都刻着未完的婚书。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萧止渊颈间龙鳞尽数脱落,在我掌心凝成枚青铜钥匙。他握着我的手按向心口,那里浮现出龙纹密匣:三百年的相思,请娘子亲自启封。
匣中飞出的不是信笺,而是三百颗星辰。每颗星子都映着轮回里的相遇:雪地救孤的将军,私奔的书生,甚至今世血火中的相拥。我望着星雨中重聚的魂魄,忽然泪落如雨——那些因我们而死的生灵,正在晨光中重获新生。
礼成——阴阳两界的欢呼声里,萧止渊将合卺杯抛向归墟。巨浪托起的杯盏中,映出我们十指相扣的倒影——白鹿倚苍龙,正踏着星河向红尘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