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熔铸成全新的小篆——那分明是后世《史记》记载的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
太液池水突然倒卷成冠冕珠旒,每颗玉藻都映着不同时空的我:邯郸巷陌数蚁的稚子、雍城加冠的青年、泰山封禅的帝王...当十二旒冕重新归于头顶时,所有倒影齐声吟诵《秦风·无衣》,声浪震落阿房宫檐角最后一只青铜风铃。
徐福的预言在此刻应验:坠地的风铃化作蓬莱仙岛的海市蜃楼,楼阁间穿梭的童男童女,面容竟与咸阳宫消失的方士们别无二致。
他们手中的司南勺突然指向骊山地宫,勺柄延伸出的光影里,十二金人正用长戈挑着周天子九鼎演练军阵。
蒙毅的银甲覆满霜华,甲片剥落处露出我在兰池宫亲手栽种的棠梨木年轮。
当最后一片甲胄化作春泥时,西方天际浮现出函谷关的轮廓——那关隘正在融化重组,城砖缝隙里渗出老子西行时青牛的眼淚,每一滴都包裹着《道德经》的残章。
昆仑镜在此刻轰然碎裂,三十六块镜片化作大秦三十六郡疆图。
每郡边界都游动着我在湘山祠斩断的青铜锁链,锁链尽头拴着楚地出土的帛书预言:始皇帝死而地分。
玄鸟残魂突然俯冲吞食这些帛书,羽翼抖落的星火中诞生出全新文字——那是后世蒙童诵读的《千字文》首句天地玄黄。
乌鸡国最后一粒尘埃落定时,传国玉玺自动铭刻终章: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鸟虫篆下,浮现出小楷注释的公元前210年。
我的衮服广袖突然灌满银河星沙,沙粒间沉浮着徐福从东海带回的不死草,草叶经络竟是用楚辞《离骚》的笔触绘成。
当晨光刺破妖雾时,八百玉蝉在虚空啃噬出时空虫洞。
蝉翼振动的频率里,我听见两千年后关中平原的麦浪声,看见兵马俑坑中某个陶俑掌心,正静静躺着乌鸡国驿站那枚破碎的青铜罗盘。
蒙毅的佩剑突然发出编钟长鸣,剑锋所指的西方,晨星正与骊山封土下的水银江河共鸣。
我知道这场西行永无终点,正如长城砖缝里永远生长着六国遗民的乡音——而我的冠冕将永远沉重,因那十二道玉藻里,始终锁着邯郸少年不敢滴落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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