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荼蘼发钗
闲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万妖谷镇上。青石板铺就的长街已在眼前,今日恰逢集日,挑着竹筐的货郎与挎篮的妇人摩肩接踵。临街的食肆新蒸的笼屉甫一揭开,腾腾白雾裹着肉香漫过整条街市。
“小娘子尝尝新熬的山楂蜜?”鬓角簪着山花的尖耳朵妖族妇人笑吟吟递来两只糖葫芦。殷红果实裹在琥珀色糖衣里,色泽诱人。我从佩囊里摸出三枚铜板,递给她。
阿念两颗小尖牙咬破糖衣,发出琉璃脆响,眼睛却落在一旁的蒸糕摊子上。自从自从喂他饮下鲜血,小鲛人便渐渐褪去了鲛族独有的靛青色,此刻的模样与寻常六七岁孩童无异。
我和南歌领着阿念,仿佛寻常人家的夫妻,领着孩子闲步而行,从悬壶堂的后门进入正堂。大师兄一早出诊去了,黄掌柜从黄花梨算盘上抬头,老人家双眼倏然睁大:“阿云这是钻了灶膛?”枯瘦的手指虚点我鼻尖。
我怔怔地用手背抚了一下鼻头,手背上一抹乌黑的碳痕。转头望向始终静立药柜前的白衣谪仙,顿时羞得记脸通红。那人此刻唇角微抿,湖蓝色的瞳孔映着天光,正仔细研读着药柜上描金的草药名字。
我扔下记怀的雏菊,跑去院中井台边,沁凉的井水扑上面颊,才浇灭面上的红云。难怪方才与他并肩走过街巷,引得街坊频频观望。必定被人腹诽:这样皓月当空般的人儿怎挑了这般不入眼的女婢……
“将军倒是和我说一声呀!”我擦净脸颊,再看南歌依然面带微笑,不由得有点恼火。
“并不难看。”对我的埋怨,他也不恼。
黄掌柜收了乾坤袋里的药草,看看我和南歌,捋着胡须笑道:“南集上今日有秋菊集市,年轻人就该去凑凑热闹。”
我想带阿念一起,那家伙却被店里的两只雪兔缠住了脚步。只见他两只小胖手揪着雪兔的耳朵,玩得不亦乐乎。
“我会照看他的,阿云尽管放心去玩。”黄伯伯看看我和南歌,像位善解人意的长辈一样嘱咐道。
我带上月白色幕离,轻纱如白雾般遮住面容,反复确认大师兄给我的香囊,将我这不值钱的神族气息锁的分毫不漏。人潮裹挟着市井烟火气扑来,我寸步不离地贴着南歌衣袖,生怕被人群冲散。在这仲秋凉爽季节,硬是挤出一身薄汗。
长街两侧脂粉留香,锦缎生辉,碎银在荷包里叮当作响。这是我攒了好久的零花钱,集市这么热闹,我想着给大家买点礼物回去才好。
给师姐挑一把造型别致的木梳,给师兄淘到几只精巧的瓷瓶装药丸,给阿念买了合脚的鞋子。师父的话,还得是醉仙居招牌桂子酒最好。
山野老道的符纸摊前我总要驻足良久,传音符能代替风讯传音,照明符能代替掌中焰。还有遁形术的拼多多版:隐身符。虽然只有一盏茶功夫,那也很不错了。师姐还特意把父亲为她让的防水羊皮小佩囊送我装符纸。
我出手阔绰地一掷千文,买下了好几张符纸。老道开心地还多送了我两张炸裂符,说可以扔到天上当烟花。
南歌也好奇地在摊前细细研究,他大约从未留意过这样的江湖摊子。我虽然有些赧颜,却依旧细细挑选,讨价还价。谁让我空担着神族血脉,却捏不出半点灵力呢。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富有富的排场,穷有穷的活法,毛爷爷说过,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当心!”后背猝然受力,我踉跄着跌进一片清冽冷香的怀抱。南歌掌心堪堪悬在我腰间三寸。撞人的莽汉早已湮没在鼎沸人声中,我却盯着那只“君子手”,陷入了沉思——方才那力道若是再重三分……
南集的酒旗在秋风中翻涌成浪,盛开的菊花清香败给了街角食肆中飘出的炙羊肉的焦香。我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了两声。
“吃了阿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