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晟偷偷入场
还不懂得如何维护一个孩童的自尊心,只知道是非对错大于一切,甚至觉得小孩冥顽不灵。
唉,终究是太过严厉了些。
怪不得他如此怕我。
是为师的错。
反倒是小徒不计前嫌,宽恕了我。
师徒相伴七载……可惜,世事难料,获罪于圣人,尸骨无存。
山风忽静,连蝉鸣都歇了。
明尘双手合十,字字祝祷,缓步朝前。
“愿我徒儿,眼明心亮,不染尘垢。
”他慢慢跪下,僧袍铺开如莲,掌心贴在粗粝树皮上。
“身无病痛,步履从容。
”沈出莹看明尘大师跪姿未变,可僧袍下的双腿双臂已空空荡荡:“阵法就在大师所在之地,快!”众人闻声而动。
崔望反手抽出腰间青玉,迸出一道白光,狠狠劈进法阵。
程玉轩与程玉来同时拔剑,双剑交错斩出,将符文阵法生生剖开。
沈出莹短刀从袖中甩出,生生钉进阵源。
三方配合默契,地面骤然塌陷几分,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扯断。
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绷紧的麻绳顷刻断裂。
明尘的身影彻底消失,而山林间的滞涩感也随之一空。
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整个幻阵轰然崩塌。
刹那间,温柔的阳光穿透林间,倾泻而下,将佛庙照得通明。
沈出莹抬手遮了遮刺目的阳光,眯眼望去。
庙门上方,那块褪色的匾额在日光中终于显露出三个苍劲的大字:净业寺。
明尘大师圆寂的地方正好是一座寺庙,不像程玉轩想的那般破旧,反而十分新。
朱漆未褪,金瓦尚亮,檐角风铃作响。
沈出莹先人一步跨进庙内,就见这座佛庙供奉的不是普通的佛陀宝相,而是一座木雕。
雕像通体由整块沉香木雕就,不施金漆,自有一番超然气度。
慈眉善目,衣袂垂落如流水凝驻,宽袖将展未展的刹那,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化去,却因着香火的浸润,留住了灵韵。
他眉目间与明尘大师有七分相似。
沈出莹先跪了下去。
蒲团很软,像是新絮的棉花,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
她俯身叩首时,额头触到冰凉的手背,恍惚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
崔望随后跟上。
他向来不信神佛,此刻却跪得笔直。
杜蒙跪的笨拙,胜在真诚,程家两兄弟也一并下跪。
山道上的雾气像被谁轻轻抽走的纱帐,一层层褪掉,山形显露。
方才还人声隐约的地方,转眼就静了下来。
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踱进大殿,轻巧地跃上蒲团,蜷成一团乌亮的毛球。
它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碧绿的眼瞳里映着香案上将熄未熄的烛火。
忽有落叶簌簌。
庙外古树枝叶轻晃,一道黑影翻身落下。
那人戴着冷硬面具,玄衣劲装,正是先前众人见过的玄鹰卫副使。
他立在门槛外,指尖搭在面具边缘时顿了顿,像是怕惊扰什么似的,连呼吸都放轻了。
这人驻足片刻,旋即进入寺庙,跪在一座蒲团上。
光晕里浮动的尘埃落在他眉眼上,煞是好看。
黑猫“喵”地叫了声,尾巴尖轻轻卷起,它慢悠悠地踱到那人身边,先是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膝盖,而后整个身子一歪,暖烘烘地贴着他的腿侧蜷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