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手术室的灯熄灭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家门。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响，那种熟悉的静谧让我心头一紧——又是一个无人等候的夜晚。

    我把包随手扔在沙发上，径直走向厨房倒了杯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时，我忽然注意到药柜上的异样。避孕药瓶的位置被挪动了，原本整齐排列的标签朝外，现在却歪斜地立在那里，仿佛被人匆忙塞回去。

    我的心猛地一沉。

    打开瓶盖，指尖捻起一颗白色药片。那不是我的长效避孕药，而是普通的维生素C。一瞬间，胃部翻涌出一阵寒意，像冰冷的蛇缠绕住我的五脏六腑。

    周临川。我咬牙喊出这个名字，声音低而锐利，如同刀刃划过空气。

    他从书房探出头来，眉眼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回来了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这是怎么回事我将药瓶重重拍在餐桌上，玻璃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临川走出来，双手插兜，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的瓶子，然后若无其事地耸肩：哦，那个啊。我替你换了。

    换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给你的权利动我的东西

    知微，别这么激动。他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动作从容不迫，爸妈最近老念叨孙子的事，你也知道，他们年纪大了，总希望有个寄托。再说，咱们都四十岁了，再不要孩子就晚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进我的耳膜。

    我们结婚的时候是怎么约定的我死死盯着他，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丁克，是你说的！尊重我的事业选择，也是你说的！

    那时候年轻，考虑问题不成熟嘛。他放下水瓶，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人总是会变的，对吧

    所以你就擅自做主，偷偷把我的药换成维生素我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怀孕

    逼你他皱起眉头，似乎觉得这个词太过刺耳，我只是想为你好。女人到了这个年龄，还有什么是比生个孩子更重要的事情

    更重要我提高音量，感觉胸腔里的怒火快要烧穿理智，你觉得我的人生就是为了生孩子存在的吗我的手术台呢我的研究项目呢那些生命垂危的病人怎么办难道因为你要一个传宗接代的借口，我就该放弃这一切

    传宗接代怎么了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沈知微，你太自私了。你以为只有你在付出吗这些年我为了支持你的事业牺牲了多少社交应酬、家庭责任全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可结果呢连个孩子都没有！

    牺牲我嗤笑出声，周临川，你什么时候学会用‘牺牲’这个词了你所谓的牺牲，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虚荣心罢了！你想要的是面子，是你父母的认可，而不是真正关心我们的未来！

    够了！他突然提高了音量，眼神中闪过一丝恼怒，不要再用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辩解！你根本就是害怕承担母亲的责任！

    害怕我愣住了，随即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涌上心头，周临川，你知道吗我每天面对的是什么是濒死的心跳，是家属绝望的眼神，是我必须用尽全力去拯救的生命！如果我真的害怕承担责任，我会站在这里和你争执吗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已经定了。如果你坚持闹下去，只会让彼此更难堪。

    定我盯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你以为婚姻是什么一份可以单方面修改条款的合同吗

    随你怎么想吧。他转身朝书房走去，背影透着一股冷漠，不过提醒你一句，四十岁的女人离婚，没有多少资本再去挑选下一段感情了。

    这句话像一道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