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里还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天光正好,所有人都还在。
母亲坐在廊下,指尖捏着银针,在素绢上绣一朵含苞的桃花。
她眉眼温柔,握着我的手教我走线,【鸣双,花瓣要这样绣......】
兄长则坐在母亲身旁,耳尖微红,难得露出几分少年人的局促。
他低声求母亲去太子太傅府上提亲——他心仪太傅家的嫡女已久,两人早已互许终身。
那时的兄长是东宫最得力的属臣,忠直刚正,一心辅佐太子。
太子待他如手足,每次我去东宫寻兄长,太子都会笑着揉揉我的发顶,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我最爱的桂花糖糕。
可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先帝突然驾崩,太子被扣上谋逆的罪名,一杯鸩酒了却残生。
兄长作为东宫心腹,被投入诏狱。
而本该成为我嫂嫂的太傅之女,转眼成了新登基的四皇子的皇后。
母亲跪在父亲面前哀求他去求情,却被父亲狠狠推开,丢下一句你想让整个李家陪葬吗,他就将母亲锁在偏院,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最终郁郁而终。
母亲咽气的那日,狱中传来消息——兄长为了不牵连家人,在牢中撞柱自尽,血溅三尺。
那日又恰好是清明节。
清明时节雨纷纷,沈家鸣双欲断魂。
13
再次醒来,已经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得口中干渴难耐。
昏倒前所有的记忆回笼,我猛地坐了起来。
这一坐就惊醒了趴在我身边的人,那人眼底泛着青黑,正是我的夫君,李明浩。
他声音沙哑,眼眶通红,【你烧了整整三日,我差点以为...你要死了。】
我下意识攥紧被子。
空白圣旨还在马车暗格里,若被查出,我和皇后多年来的一切准备都将灰飞烟灭。
【多谢你照顾我。】我垂眸掩住眼底的焦灼,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你走吧,我这病气过给你就不好了。】
李明浩大吃一惊,似乎很意外我对他如此和颜悦色的态度,他竟伸手替我擦去额间的冷汗,我一瞬间身体僵硬,忍住了要避开的冲动。
【一会药煎好了我喂你喝吧。鸣双,你已经多久没对我这样温柔过了。】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久违的柔和。
我抿唇不语。
直到喝完药后,我冷淡的推开他,执意让花萝扶着我去透透气,无论他说什么都沉默以对,他只能阴沉着脸离开。
确认脚步声远去后,我疯了一般冲到铜盆前搓洗双手。他触碰过的地方像被毒蛇舔舐,我用苍术熏过的帕子狠狠擦拭他碰过的地方,直到皮肤泛起血丝。
【夫人】花萝欲言又止的看向我,被我一记眼刀吓得闭了嘴。
我拿手帕擦干手,嗓音森冷,【我想去府外走走,备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李府。
我在马车内掀开了暗格,那道明黄色的圣旨正安然的放在那里。
我下意识松了口气,可随即又绷紧了神经——这东西绝不能留在府中,更不能让李明浩察觉。
【去城南。】我对车夫下令,声音极低,却不容质疑。
14
我从城南回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此时,我裙摆上沾满了尘土,鬓边的碎发也被汗水浸湿,正打算冲洗一下,就见管家匆匆迎了上来。
【夫人,您可算回来了。】李福额上沁着汗珠,声音压得极低,【老爷在书房等您多时了,发了很大的脾气。】
我脚步微顿,想起皇后飞鸽传书的内容,她说李明浩将被调往岭南,任巡抚一职。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