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晏敏锐地发现那笑意没有到达眼底。真巧,她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有空一起吃饭。转身离开时,许晏听见小满小声说了句什么,像是原来你还记得,又像是对不起。
那天晚上,许晏翻出抽屉最底层的一个铁盒。里面放着十二岁的林小满写给他的所有纸条,还有一张他们在大头贴机里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个孩子笑得没心没肺,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分离。
手机突然震动,是小满发来的消息:下周六美术系有展览,我的作品也会展出,你要来看吗
许晏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八年前不告而别的愤怒,这些年寻找无果的失落,重逢时强装的平静——所有情绪在胸口翻涌。最终他只回了一个字:好。
发完消息,他走到窗前。窗外是漆黑的夜空,没有萤火虫,没有老槐树,只有一个二十岁的男孩,站在灯光下,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恍惚间又变成了那个等在雨中的七岁小孩。
他不知道的是,几公里外的女生宿舍里,林小满正对着手机屏幕流泪。她的书桌上放着一个已经有些生锈的萤火虫饲养箱,箱底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孩子歪歪扭扭的字迹:给小满,生日快乐。——许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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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玻璃罐里的隔阂
周六早晨七点,许晏已经第三次调整领口。镜子里的男生穿着深蓝色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放在床头的小木盒。
手机闹钟响起,距离美术系展览还有三个小时。许晏打开木盒,里面是用树脂封存的七只萤火虫,在晨光中泛着淡绿色的光。这是他用去年在云南考察时找到的最接近童年记忆的品种制作的。
太刻意了。他自言自语,却还是把木盒装进了背包。
美术系展厅门口人头攒动。许晏站在角落,目光扫过每一个进出的人。当林小满出现在走廊尽头时,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她穿着淡黄色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
你来了。小满小跑过来,脸颊微红,我还以为...
以为我会爽约许晏递过刚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柠檬水,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滴在他鞋尖上。
小满接过饮料,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两人同时缩了一下。谢谢,正好渴了。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我先带你看看我的作品
展厅里冷气开得很足。小满的画被安排在靠窗的位置,是一组四幅的系列水彩,主题都是夏夜。许晏在第一幅前驻足——画面上,两个孩子蹲在玻璃罐前,蓝色格子伞倾斜在一旁,雨丝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
我们的初见。小满的声音很轻,记得吗那年夏天特别多雨。
许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当然记得,每一个细节都刻在记忆里:小满被雨水打湿的刘海,萤火虫微弱的荧光,她手指上沾着的泥巴。
画得不错。他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个陌生人的作品,构图很稳。
小满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后面还有三幅,要看看吗
许晏跟着她走到第二幅前。画上是月光下的老槐树,两个孩子躺在树下,漫天萤火虫如星辰般闪烁。第三幅画的是空荡荡的槐树下,只有一个男孩的背影。最后一幅则完全是抽象的蓝色和绿色色块,隐约能看出玻璃罐的轮廓。
这组作品叫《萤火誓约》。小满说,是我大一的期末作业。
许晏盯着最后一幅画看了很久。那些混乱的色块像极了他十二岁那年的心情。为什么突然画这些他问,声音有些哑。
小满低头整理根本不存在的裙褶:教授让我们画记忆中最深刻的夏天。她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