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们母女一唱一和,早已设好了圈套,等着我往里钻。此刻若强辩,只会显得我心虚狡辩,惹来嫡母更大的不快。
或许……是女儿愚钝,当真不小心碰到了而不自知。我低下头,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自责,是女儿的不是,累得姐姐损了心爱的衣裳。母亲要如何责罚,女儿都认。
示弱,认错,将姿态放到最低。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看着我这副任打任骂的模样,刘氏似乎觉得有些无趣,又或许是在外人面前不好做得太过分。她放下茶盏,淡淡地道:罢了,一件披风而已,让你长姐拿去织补局看看就是。只是你,素日里毛手毛脚的,也该好好学学规矩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身上那件略显寒酸的夹袄,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看你穿得这般单薄,倒像我们沈家亏待了你似的。这样吧,罚你禁足在落梅苑一个月,好好反省。另外,将府里的《女则》、《内训》各抄写五十遍,用心学学何为恭顺,何为本分!
……是,女儿,谨遵母亲教诲。我再次深深地低下头,将所有的不甘和屈辱,都咽回肚子里。
一个月禁足,五十遍抄书。这惩罚,不算轻,但也……不算太重。至少,没有皮肉之苦,也没有克扣我那本就少得可怜的月例。
嫡母,终究还是要顾及相府的体面。
我默默地退下,走出那温暖如春的正厅,重新回到寒风凛冽的庭院。
梅花的冷香,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抬头,望见那开得决绝而艳烈的红梅。
它们在寒风中傲立,不屈不挠。
我沈微,亦当如是。
这相府的寒冬,困不住我。总有一天,我会走出这片落梅苑,走到……更高更远的地方。用我自己的手,去改变这如同寒冰般的命运。
第二章
针尖与棋局
禁足的日子,清净,却也难熬。
落梅苑本就偏僻,如今更是门可罗雀。除了送饭和检查抄书的婆子,几乎无人踏足。炭火被克扣得只剩下一小盆,夜里寒气逼人,我常常要抱着被子,靠着墙壁才能勉强入睡。
白天,我便坐在窗前,一笔一划地抄写那些枯燥乏味的规训文字。墨汁在冰冷的砚台里很快结出薄冰,需要用微弱的炭火慢慢温化。手指冻得僵硬,笔画也常常歪斜。
但我的心,却是异常的平静。
抄书,不仅仅是惩罚,也是一种磨砺。磨掉我的焦躁,磨练我的耐性。更让我有机会,静下心来,梳理那些从母亲遗留下来的、零星的杂记和书册中看到的……或许能改变命运的知识。
母亲……她留给我的东西不多。几件旧衣,几本残书,还有一个针线笸箩。但那些书,却并非寻常的诗词歌赋,而是……一些关于草药、医理、甚至……调香制艺的孤本杂记。里面还夹杂着一些……母亲用娟秀小楷写下的心得和批注。
我曾问过奶娘母亲的来历,奶娘总是讳莫如深,只说母亲是家道中落的孤女,被卖入相府为奴。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一个普通的丫鬟,怎会识字怎会懂得那些连太医都未必精通的医理药性怎会在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不属于奴仆的、淡淡的风骨
或许,母亲的死,也并非简单的难产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刺,扎在我心底最深处。但如今的我,无权无势,连自身的温饱都成问题,又谈何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真相
唯有……隐忍,积蓄力量。
除了抄书,我便将精力都投入到刺绣上。
母亲留下的针线笸箩里,有一些极其稀有和精美的丝线,还有几张……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的绣样。我依照那些绣样,绣出的帕子、扇面、香囊,比市面上最精巧的苏绣还要灵动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