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暴雨冲刷着沈清欢手中的诊断书,墨迹在雨水中晕染成蓝色的泪痕。她隔着落地窗望进去,水晶吊灯将钢琴烤漆照得如同镜面,倒映着两具纠缠的身影。
宋知意天鹅般的脖颈后仰在黑白琴键上,陆沉洲的右手正扣着她戴翡翠项链的锁骨。洛神玫瑰在钢琴谱架上颤动,花瓣落在宋知意雪白的裙裾,像溅落的血珠。
这架施坦威,是你亲手选的结婚礼物吧宋知意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沉洲说弹《月光》时总觉得琴键太冷,原来是要贴着体温才合适......
沈清欢的指甲陷进掌心,胃癌引发的绞痛突然在胃部翻涌。她想起三小时前主治医师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药房窗口递出来的止痛药盒,想起手机里陆沉洲说今晚要开跨国会议的信息。
玻璃窗突然映出陆沉洲抬起的脸。他松开宋知意腰际的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袖扣,仿佛刚才的旖旎不过是商务会面后的礼节。沈清欢看着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灯光下划出冷芒,想起婚礼那天他说这枚戒指会烙进血肉时的神情。
站在那里不冷么陆沉洲推开琴房门的瞬间,玫瑰香气裹着暖气扑面而来。他扫过她湿透的大衣下摆,目光停在那个被雨水泡软的诊断书信封上,这种天气还去医院,肠胃炎又犯了
沈清欢的视线掠过他身后。宋知意正用指尖拨弄琴键,翡翠吊坠在锁骨间晃出一道绿影。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设计的并蒂莲样式,陆母交付时曾说:清欢的手最懂陆家的魂。
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说要处理并购案......
所以你现在是要查岗陆沉洲突然轻笑,从西服内袋抽出一支钢笔。沈清欢认得那支万宝龙,是她用第一个设计奖金买的,此刻笔尖正点在茶几的文件夹上,签了吧,你想要的那间工作室,我已经让人过户到你名下。
雨声骤然轰鸣。诊断书从她指间滑落,雪白信封上恶性肿瘤四个字正对着黑色封皮的离婚协议。无名指内侧的月牙胎记突然刺痛,她低头看见淡褐色的印记正在渗出嫣红,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落地窗外突然亮起车灯。沈清欢在强光中眯起眼,隐约看见有人举着相机贴在玻璃上。宋知意的惊呼与陆沉洲的低喝混作一团时,她注意到诊断书上的血渍正顺着雨水蜿蜒,在晚期两个字上凝成朱砂痣。
你从来学不会体面。陆沉洲拽过她的手腕,婚戒硌得胎记生疼。他指尖还沾着宋知意的香水味,此刻正抹开她指间的血痕,明天让陈律师......
惊雷劈开夜空。沈清欢看着血珠滚落在洛神玫瑰的花蕊上,突然想起移植这批玫瑰那日,花刺扎进掌心时陆沉洲说的话:忍痛才能种出最漂亮的花。此刻胃部的绞痛与指间的刺痛交响轰鸣,她终于看清那些花刺早在她心头生了根。
2
琉璃吊灯将拍卖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迷宫,沈清欢裹紧驼色羊绒披肩,指尖摩挲着天鹅绒托盘里的婚戒。钻石在暗光下泛着冷冽的蓝,戒圈内壁刻着SY&CH的缩写,此刻正硌着她的掌心。
陆太太也来参加慈善拍卖拍卖行经理瞥了眼她手中的戒指,金丝眼镜闪过讥诮的光,陆总上个月刚拍下粉钻...
是沈小姐。她将戒指推过展台,翡翠镯子滑落腕间,露出无名指上淡去的戒痕。窗外飘着细雪,像极了三年前婚礼上的人造雪景,那时陆沉洲说钻石象征永恒,如今想来不过是碳元素在岁月里凝固的谎话。
展厅突然骚动起来。鎏金展台缓缓升起元代青花瓷瓶,孔雀蓝釉面流淌着月光,缠枝莲纹在灯下蜿蜒如蛇。顾氏集团的代表正要举牌,沈清欢忽然按住竞价器:瓶身接胎痕在第三朵莲花瓣,景德镇窑工绝不会让瑕疵落在主纹饰区。
满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