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头。
我听见他打翻水盆的声音,听见他在院子里劈柴烧水的动静。
大夫,她怎么还不醒
这烧来得蹊跷,怕是...
求你救救她!
声音时远时近,我的意识浮浮沉沉,像一片随波逐流的叶子。
我有时梦见,我被关在柴房里,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狞笑着解裤带,我撞向墙角,鲜血模糊了视线,再醒来时,丁煜温柔地唤我圆月...
有时我梦见自己站在布店柜台后,阿圆踮着脚帮我整理算盘,布店后院,我叫满月,不是圆月,那个枯黄头发的小丫鬟阿圆,她往我手里塞了个包袱...
小姐快跑!梦中的阿圆哭喊着,他们要抓你去给傻子当媳妇...
我浑身滚烫,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丁煜整夜未眠,用湿帕子一遍遍擦拭我的额头。
那些半梦半醒间的时刻,我能感觉到丁煜坐在床边,他的手紧紧握着我的双手低声呢喃:不要想起来...求你不要想起来...
那天深夜,我听见屋顶瓦片轻响,接着是压低的对话声。
陈县县令...挡了道...
斩草除根...最后一个任务...
...尽快动手...
我想睁开眼睛,却像被梦魇压住,动弹不得。
只感觉到有人轻轻落在窗前,然后是丁煜压抑的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
晨风拂过脸颊,带着深秋的凉意。
丁煜的怀抱很稳,脚步却比平时急促。
李婆婆,拜托您了。
这姑娘怎么...
她若醒了,别让她出门。
我被放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被褥有阳光的味道。
有人用温热的帕子擦我的脸,动作很轻。
忽然,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我滚烫的额头上。
丁煜的气息很近,带着熟悉的松木香。
圆月...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等我回来,我带你回我之前住的村子。
不管你是谁...我们都一直在一起。
他的指尖拂过我的眉梢,然后离开了。
我想抓住他,想告诉他我都想起来了,我是陈满月,不是什么圆月。
可我的眼皮沉重如铅,只来得及溢出一声呜咽。
门轴转动的声音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泪水从眼角滑落,没入鬓发。
9
我睁开眼睛时,李婆婆正坐在床边打盹。
我的头不疼了,那些破碎的记忆像被一根线串了起来。
我是陈满月,陈记布行的独女。阿圆才是丁煜的亲妹妹,那个在月圆之夜被他捡到的女孩。
姑娘醒了李婆婆惊醒,忙端来温水。
我推开碗,挣扎着要起身:我要回家。
你这身子......
我娘...还有阿圆...双脚刚沾地,膝盖就软得像棉花。
我摔在地上,手肘磕得生疼,却不管不顾地往外爬。
李婆婆拗不过我,第二天找来一套粗布衣裳:打扮成我侄女吧。她帮我梳头时手在抖,就说...是回陈县探亲的。
马车走了三日。我靠在车厢里,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越来越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小院比记忆中破败许多。我叩响门环,听见里面传来嬷嬷颤巍巍的声音:谁啊
嬷嬷...我嗓子发紧,是满月回来了。
门闩咣当落地。嬷嬷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久,突然老泪纵横:真是小姐...真是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