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领的盘扣，在锁骨下方三寸处按出个青紫指印。

    你！林意晚扬手要打，却见他用血在石壁上画出等比例缩小的群岛图。她颈间被按过的位置开始发烫，浮现出淡金色的经纬刻度——正是父亲在她七岁那年用艾灸留下的疤痕。

    海浪轰然撞碎在洞口，咸涩水雾中，顾承舟的白衬衫紧贴胸膛。他握着她的手指向正在消失的浪纹：看，月升时刻的浪高减去退潮时的贝类数，就是黄金坐标的经度修正值。

    林意晚突然想起什么，发狠咬破舌尖。血腥味弥漫的刹那，夜光绣线像被惊动的萤火虫群，在地图上拼出完整的暹罗湾轮廓。翡翠坠表面浮起层水膜，1938年2月15日的航海日志幻影般浮现：

    寅时三刻遇暴风雨，林小姐将翡翠浸入龙涎香保存。奇哉，月出时见海底有金宫轮廓，然潮信突变不得近......

    原来要人血做引。她将染血的指尖按上顾承舟唇瓣，当年我祖父，也是这样为你家破译海图的

    男人喉结滚动咽下血珠，突然将她抵在潮湿的岩壁上。他腕间百达翡丽的齿轮咬合声与潮汐同频，秒针每跳一下，就有一道浪纹在地图上熄灭。

    不是祖父。他咬开她后背旗袍的暗扣，烫伤胎记在月光下艳如红莲，是前世的我，在沉船前把你推进救生舱时......

    林意晚在第四十次涨潮时终于拼出完整密码。翡翠坠在月光下炸成齑粉，露出内芯的鎏金钥匙。顾承舟却突然抢过钥匙抛向怒涛，在滔天浪声里捧住她煞白的脸。

    黄金九千两算什么他眼底映着逐渐显现的沉船轮廓，八十年前我选错了，这世要你。

    海底传来沉闷的轰鸣，夜光绣线突然全部坠地。林意晚看着那些发亮的丝线在礁石上拼出新字样——不是坐标，而是顾承舟用甲骨文绣的婚书。每个字都嵌着龙脑香，随潮汐起落明明灭灭。

    密码真正的谜底......她笑着流泪，任男人将血玉顶针套上无名指，是让我们别再错过。

    最后一波潮水退去时，朝阳刺破云层。那些夜光绣线在海滩上组成了巨大的并蒂莲，花心处搁着个生锈的保险箱。箱内没有黄金，只有两套珍珠嫁衣，和1937年南洋报纸的残片：

    顾林联姻受阻，新人纵火自焚。然消防队在灰烬中仅寻得交缠的指骨，套着对翡翠顶针......

    番外《鎏金岁月》

    铜胎珐琅怀表停在1943年2月14日23:59分，顾明德听见血管里冰棱碎裂的声响。手术台无影灯将白大褂染成惨青色，他握手术刀的手第一次抖得握不住止血钳——躺着的女人穿着珍珠白旗袍，腹部隆起五个月的弧度。

    你父亲不会希望......他扯下口罩，喉结处的刀疤像条僵死的蜈蚣。窗外防空警报撕破上海滩的夜，红木药柜里的血玉顶针突然发出蜂鸣。

    林月见抓住他腕间的十字架项链，产褥汗浸透云鬓：剖开它...南洋纺织厂的黄金坐标...在胎盘......

    手术刀当啷坠地。顾明德想起三个月前的雨夜，这女人浑身是血地敲开教会医院的门，旗袍下摆藏着半幅染血的航海图。当时她腹中胎儿的心跳声，与保险柜密码锁转动的频率诡异地同步。

    顾林两家总要活一个。她突然摸出产褥包里的柳叶刀，精准刺入自己下腹。血溅上圣母像的石膏面庞，在烛光里开出妖异的曼陀罗。

    婴儿啼哭响起的刹那，整栋楼的电灯开始频闪。顾明德看着那个浑身胎脂的女婴，她掌心攥着的不是脐带，而是半枚带血的翡翠顶针。产房地板缝隙突然涌进海水，1937年的火场焦土味与咸腥气在鼻腔厮杀。

    带她去香港。林月见最后的耳语混着血沫，等承舟转世......

    今生·维港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