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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再让人感到害怕,反而带着几分生活的质朴与希望。他腰间挂着新打的墨斗,线轴上刻着

    小四

    二字,那是我亲手为他刻下的,寓意着传承与新生。当他锯到那根带松油香的木料时,突然停住:师父,这木料……是张大胆藏在槐树洞里的,

    我摸着木料上的刻痕,那是大胆儿歪歪扭扭的

    水

    字,他说等赢了田,就给彩姑打张梳妆台。

    昨夜打烊时,我摸着新打的鎏金妆匣,匣盖上的木槿花栩栩如生。彩姑突然指着匣底的暗格笑:你说李大爷他们,要是知道地契早就被师娘缝在我嫁衣里,会不会气歪了鼻子

    嫁衣的领口处,果然有线头松脱,露出半截泛黄的纸角

    ——

    师娘临终前,把地契拆成布条,绣进了彩姑的嫁衣,她说:等小斧娶亲时,就是真相大白之日。

    望着门外的老槐树,树影在月光下不再像吊死鬼,倒像个坐着打盹的老人。腰间的墨斗线轴轻轻晃着,线尾系着的碎银闪着微光

    ——

    这根线,曾弹直过万千木料,也曾缝住过最不堪的人心。张大胆临死前塞进我手心的碎布,此刻正垫在妆匣底,布角的木槿花,终于和匣盖上的花纹合为一体。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

    我握住彩姑的手,她掌心的薄茧蹭着我掌纹,像在描绘未来的路,有的不过是被贪念锯断良心的人,在荒宅里搭了座戏台,用别人的血,唱自己的戏。

    惊风在草料棚里打了个响鼻,惊飞了槐树上的宿鸟。远处传来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人间的烟火气,比任何墨斗线都要辟邪。

    如今每当有外乡人路过,我总会指着门前的老槐树笑:看见树杈上挂的墨斗没那是当年‘鬼’落下的道具。

    他们若追问鬼的故事,我就摸着左眼角的疤说:鬼啊,早被个傻木匠用锯子,锯成了刨花,掺在灶火里,烧成了人间的烟火。

    而只有我知道,每个深夜,当我抚摸着工具箱里那半片带血的碎布时,掌心依然会传来当年的温度

    ——

    那是张大胆临终前,拼尽全力塞给我的、关于真相的碎片。就像此刻,彩姑鬓角的木槿花簪子闪着微光,照亮的不只是荒宅的夜,还有那些被贪念遮蔽的、终将被真相洗净的人心。

    墨斗线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仿佛在诉说着那个夏天的故事:当松明子照亮荒宅的瞬间,当锯齿刀划破谎言的时刻,当墨斗线缝住人心的刹那,所有的恐惧与猜疑,都化作了木屑,被灶火燃成了灰烬,只留下人间的烟火,在老槐树的影子里,温柔地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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