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盯着那行字没说话,喉结滚动两下,突然转身去翻书柜最上层的旧相册。
泛黄的照片里,穿白大褂的男人搭着个寸头大叔的肩,背后是市立医院的老楼——那是他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老陈叔。他指尖划过照片里大叔的脸,车祸前一周,我爸说要去码头见个老朋友。
我们在派出所见到王警官时,他正啃着韭菜盒子看卷宗。
听完我们的话,他把一次性筷子往泡面桶上一搭,抽出张A4纸:
半个月前港口监控拍到这人,身份证用的假名,但指纹比对上了。
照片里是婚礼上出现的神秘人。
寸头变成了板寸,穿件洗旧的藏青夹克,可那双眼睛我记得。
在李记者掏出相机时,就是这双眼睛让那家伙当场噤声。
王警官开车带我们去城郊仓库时,我手心全是汗。
江砚把我往身后拉了拉,推开门却见满墙都是照片:二十年前的港口货运单、顾明城的航班记录、甚至有张泛黄的手术同意书,患者签名栏写着江建国。
小砚长这么大了。
板寸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声音像生锈的弹簧,你爸最后一通电话打给我,说在货箱里发现了带血的纱布——后来才知道,是顾家养的打手处理不听话的人用的。
他从铁皮柜里抱出整箱证据:银行流水、录音笔、甚至有段模糊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戴棒球帽的男人正把个黑色塑料袋推进海里,而日期正是江父出事的第二天。
我跟着这案子跑了十年。
他往江砚手里塞了串钥匙,你爸当年存证据的保险柜,密码是你生日。
后面的事快得像急诊室的夜班。
王警官带着物证冲进市局时,顾明城刚在看守所里咬破了藏着刀片的牙套。
而我们打开保险柜的瞬间,掉出本泛黄的笔记本,第一页是江父的字迹:小砚别怕,爸爸给你攒了娶媳妇的钱。
婚礼重办在深秋。
这回江母没再念叨门当户对,反而拉着我的手往红包里塞金镯子:当年你爸非要去港口,说有个护士姑娘家里困难,想多接点私活——后来才知道,那是你妈妈吧
我抬头看台上的江砚。
他正把捧花里的满天星往下摘,说我总被花粉呛到。
阳光穿过教堂彩窗,在他白大褂上洒出细碎光斑,像极了我们第一次在急诊室相遇时,他胸前晃着的那串钥匙扣。
婚后第三周,我在书房发现那本保险柜里的笔记本。
翻到最后一页,夹着张褪色的便利贴,是年轻的江父写的:
今天遇到个小姑娘,抱着病历单在走廊哭。要是我家小砚以后娶媳妇,得找个像她这么倔的,眼泪掉在睫毛上都不肯低头。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是江砚下班回来了。
我合起本子,听见玄关处传来钥匙碰撞声,接着是他带着笑的抱怨:
怎么又把拖鞋放暖气边上林暮雪你是不是又在翻我爸的旧东西——
厨房飘来小米粥的香味。
我看着他蹲在地上给我找毛绒拖鞋,突然觉得这段时间的风雨,不过是为了让我们在这刻的暖光里,握住彼此没被岁月磨钝的手。
至于那些装在证物箱里的恩怨,就像他白大褂口袋里的薄荷糖。
初尝是涩的,含久了却有清清凉凉的甜。
陪着我们在每个值完夜班的清晨,数着对方睫毛上的晨光,等新的日子漫上来。
10.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截图,后颈一阵发凉。
那个在婚礼当天躲在树后的灰衣男人,此刻正出现在王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