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针尖刺破锦缎的瞬间,苏沉璧的指尖也渗出一滴殷红。她轻呼一声,忙将手指含入口中,铁锈味在舌尖漫开。
小姐!丫鬟青柳急匆匆捧来绢帕,这嫁衣可是明日要穿的,可不敢沾了血!
苏沉璧笑着摇头,将绣了一半的并蒂莲移开些:不妨事,正好添些喜气。窗外春光明媚,连穿过雕花窗棂的风都带着甜香。她垂眸看着嫁衣上金线绣成的云纹,心头涌起一阵悸动。
明日,她就要成为祁晟的新娘。
小姐脸红了。青柳抿嘴偷笑,将晾好的茉莉花茶递来,世子爷派人送来的茶叶,说是安神的。
白瓷盏中浮着几朵嫩白茉莉,苏沉璧捧在掌心,热气氤氲间仿佛又看见那人如松如竹的身影。三个月前在御花园初遇,他执黑子,她执白,一局终了,满园海棠都谢了。
相爷回府了!外头传来小厮的通报。
苏沉璧忙放下茶盏,拎起裙摆往外迎。穿过回廊时,她瞥见庭院里已堆满了系着红绸的箱笼——那是祁家昨日送来的聘礼,整整一百二十八抬,惊动了半个京城。
正厅里,父亲苏相国正在解官帽,见她进来,严肃的面容顿时柔和:璧儿怎么还没歇息明日大礼,有的累呢。
女儿想再检查一遍礼仪单子。苏沉璧接过父亲的外袍,闻到淡淡的酒气,父亲又去赴宴了
苏相国揉了揉太阳穴:靖远侯设宴,推脱不得。他忽然压低声音,璧儿,为父总觉得这婚事...
父亲多虑了。苏沉璧将袍子交给下人,祁世子为人端方,女儿是真心...
话音未落,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兵甲碰撞的铿锵声响。苏沉璧还未反应过来,大门已被轰然撞开。
奉旨查抄相国府!所有人不得妄动!
一队铁甲侍卫鱼贯而入,火把将庭院照得如同白昼。苏沉璧下意识护在父亲身前,却被粗暴地推开。她踉跄着跌坐在石阶上,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按倒在地,官帽滚落尘埃。
苏相国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为首的将领展开一卷黄绢,即刻收押,等候发落!
荒谬!苏相国挣扎着抬头,我苏家世代忠良——
一记刀柄重重击在老人背上,苏沉璧尖叫着扑上去:住手!我父亲是当朝宰相!你们怎敢——
宰相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很快就不是了。
苏沉璧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月光下,祁晟缓步走来,玄色锦袍上金线绣的麒麟张牙舞爪。他腰间配着那把御赐的龙渊剑——三日前,他还用这柄剑为她削过梨。
晟儿!靖远侯从兵卒中走出,证据都齐了
回父亲,苏相国与北境往来的密函已在书房搜出。祁晟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还有通敌的银两账册。
苏沉璧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祁晟!你明知那些是伪造的!上月你还说——
我说什么祁晟忽然俯身,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说喜欢你他低笑一声,气息拂过她耳畔,苏小姐,从始至终,这都是个局。
苏沉璧猛地扬手,却被他轻易扣住手腕。祁晟眼中闪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阴鸷:两年前宫宴相遇,三个月前下聘求亲,都是为了今日。
火把噼啪作响,苏沉璧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带走!靖远侯一声令下,苏府上下哭喊声四起。母亲被拖出内室,发髻散乱;兄长苏湛怒吼着挣扎,被按在染血的青砖上。苏沉璧想冲过去,却被祁晟一把拽回。
别急,他慢条斯理地抚过她的嫁衣,你还差我一样东西。
龙渊剑出鞘的寒光刺痛了苏沉璧的眼睛。她突然明白了什么,疯狂地撕扯身上的嫁衣:还给你!都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