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檐上,我往新出的瓷坯画缠枝纹时,忽闻匣钵爆裂声。奔至窑前时,惊见满窑瓷器皆裂成冰纹,每道纹路都映着两个人影——一个在佛窟刻莲花,一个在官窑调釉浆。雨珠落在碎瓷上,竟聚成两朵莲花,一朵朝东,一朵向西,在晨光中轻轻摇曳,像极了那年剡溪雪地里,昙曜掌心未开的莲,与萧承眉间燃烧的痣。
所以,这便是宿命。云游僧人站在雨中,袈裟下摆被溪水打湿,他眉间的红痣在雨幕中模糊成血色莲花,你烧的每件莲花烬,都是在完成他们未竟的故事。我望着满窑碎瓷,釉面上的血丝纹路正向着同一个方向汇聚,像是要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溪边的杜鹃开始啼鸣,声声催人断肠。我蹲下身,把碎瓷片拼凑出完整的莲花纹,母亲的骨灰混着釉浆,在指间凝成永恒的形状。雨丝突然停歇,云层裂开道缝隙,金光倾泻在窑口。我看见碎瓷片上,两朵莲花的倒影渐渐重合,最终化作一朵完整的青莲。
阿瓷。僧人轻唤我,声音里带着佛窟外松涛的颤音,这窑火既已烧尽前尘,不如让故事在青瓷里重生。我望着他眉间跳动的红痣,突然想起萧承最后的笑——那个在宫变中被乱箭穿心,却在雪地中捂着伤口对我笑的瞬间:记住,莲花烬的故事,永远有下一章。
我闭上眼,任由雨水混着泪水淌过颈间的莲花胎记。佛窟的钟声从远方飘来,与窑火的余烬一同消散在溪雾里。那些未完的宿命、破碎的爱恨,都化作青瓷上的开片纹,岁岁年年,永不愈合。
暮春的雨再次落下,我蹲在溪边,把新烧的莲花烬浸入溪水。冰凉的触感顺着指缝漫上来,瓷片上的莲花纹在水波中晃动,像在诉说着另一个开始。
我望着水中渐渐清晰的倒影,那半朵昙与半朵承在水波中重合,竟生出从未有过的圆满。雨丝在溪面织出细密的涟漪,像极了当年萧承酒盏里的琥珀色旋涡。我突然想起,那夜他在窑边调酒,火光映着他眉间的红痣,笑着说:阿瓷,这窑火里的秘密,迟早要烧出来。
此刻,溪水裹着碎瓷片向下游流去,我伸出手,指尖触到两朵莲花的倒影——一朵是昙曜未完成的佛窟梦,一朵是萧承破碎的皇族魂。它们在水波中摇曳,却始终不愿分离。
或许,这便是青瓷的宿命。我对着雨水轻语,声音被溪流带走,在破碎里寻圆满,在窑火中续前缘。雨珠落在新烧的瓷片上,开片的声响与溪流的呜咽交织,像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不远处的佛窟里,昙曜的石像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凿刀仍保持着未完成的姿态。我突然明白,这窑火的故事,才刚刚写到中场。
暮春的溪水裹着碎瓷末向下游淌去,我在水边蹲得久了,腿脚渐渐麻木,却不愿起身。雨丝渐疏,檐下的水滴开始有了间隙地砸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回音。我望着水中渐渐清晰的倒影,那半朵昙与半朵承在水波中重合,竟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圆满。雨珠在溪面织出细密的涟漪,像极了当年萧承酒盏里的琥珀色旋涡,也像极了昙曜在佛窟里刻刀划过石面的轨迹。
我突然想起那夜萧承在窑边调酒,火光映着他眉间的红痣,笑着说:阿瓷,这窑火里的秘密,迟早要烧出来。而昙曜在佛窟里对着残片发呆时,那双幽邃的眼眸里也藏着同样的火焰。如今想来,这窑火何尝不是命运的隐喻——我们都在其中煅烧、开片,试图在破碎里拼凑出完整的自己。
溪边的杜鹃仍在啼鸣,声音里带着血丝般的颤音。我从怀中摸出那枚戒箍,冰凉的金属贴着颈间胎记,竟生出几分暖意。戒箍内侧不知何时刻上了两行小字:承昙虽灭,青瓷永存。我突然明白,这宿命的窑火从未熄灭,它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燃烧。
我站起身,任由雨水混着泪水淌过脸颊,滴进溪水。佛窟的钟声从山腰飘来,混着溪流的呜咽,一声声敲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