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闻道(上)
知礼的儿媳妇,他沉声叮嘱着:“既然你真有此意,那便试试。但你记着,这一去不是儿戏。若敢轻慢,家法伺候。就算是考武举,也得有点儿底子。别天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你去家塾里头,弟弟妹妹也都在,还有别家孩子也在,你要是闹出什么幺蛾子闯了祸,我这回真不饶你。”
这些话换作往常,温钧野只怕早撂了筷子转身就走,满脸写着“不耐烦”三个字。但今日却意外地安分,他低头扒着碗里的饭,一口一口不紧不慢地吃着,看不出情绪,也不顶嘴,只偶尔点点头。
赵夫人望着儿子这副模样,心中不由轻叹——这小子,果然是被人给收拾住了。说到底,这桩婚事还真是成得好。她转头看着蕙宁,只觉得越看越满意。
而蕙宁正好也抬眸,眉眼含笑,清雅温婉,她轻声道:“爹、娘,你们放心,我和钧野都明白得。”话语温和得体,不轻不重,却正巧将长辈的担忧安抚得妥帖。
温如飞“嗯”了一声,终是没再说什么,只端起茶盏慢慢呷了口,算是认可了。
家塾请的是李嵩老先生,字仲谷,号松崖居士,越州人氏,年少时曾与吴祖卿一同在太学中习文论政,后来也曾出仕为官,尤善训诂考据。
李嵩性情耿介,尝因直陈时政失得,触怒权贵,贬出朝堂。此后辗转江南讲学,以“《春秋》存大义,训诂明微言”著称。李嵩秉持“蒙以养正,教以立德”之道,教学不拘成规,喜以思辨设问启发童蒙,尤擅“命题问答”之法。常言:“童蒙虽小,心志可启;道义虽远,循序可至。”
他原本已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年节里常被地方士绅请去讲学,颇受敬重。他素来不为利所动,也不图银钱厚禄,真正愿意接这差事,还是因为想在暮年时光里,寻几个可堪栽培的少年郎,教得一二,或许他日能扶柱中兴,报效国家,也算不枉此生。
而温家子弟,亦不全是庸常之辈。温钧珩不用说了,素有清誉,礼仪周备,旁支几个少年也各有擅长。
若说唯一令人担心的,也便是温钧野这位“家中火药桶”。
但李嵩不是寻常老儒,他讲的是“以人之性育人之德”,并不主张将人一棍子打死。人性本杂,若能引而导之,未必不能成材。
除了温家子弟,家塾中也陆陆续续迎来几拨新面孔。有的来自江南清望之家,有的是北地勋贵之后——或为求名师指点,或为攀附权门之路。那些老谋深算的母亲们,早已打听清楚这年后家塾即开讲,便一个个热切地将自家子女打发来“借读”,明面上是请教经义,暗地里却个个心思精巧、算盘响亮。
最引人注目的,还不是哪家侯府世子,也不是哪位京中才郎,而正是梁鹤铮——当今明王梁沾的嫡长子。
当初赵夫人听薛夫人闲言碎语,说起小明王世子或许也会来书院一同听课,还以为只是随口一提,谁料果真见到马车停在府门,薛夫人亲自递来帖子,金线织麒麟的披风掀开,竟真把人送了来。
国子监内贵胄云集,原本才是小明王世子应有之地,怎会突然转道至靖国公府私塾?
薛夫人只道明王敬重李嵩先生之才,一听说李嵩在此,马不停蹄地就把人给塞进来了。明王对靖国公府向来不屑却又忌惮,梁鹤铮便在不知不觉中成了父母安插在国公府的一个眼线。
梁鹤铮年方十七,生得一副好皮囊,轮廓棱角分明,剑眉飞入鬓,风姿清贵。可惜性情跋扈,得理不饶人。此番忽然出现在国公府,身份尊贵,脾气又拧得紧,倒叫那些原本气焰不小的勋贵子弟一个个都收了声——唯独温钧野例外。
只是因为蕙宁提醒,温钧野坐得远远得,和梁鹤铮划清界限,懒得搭理。
天光初曦,晨雾浮动,国公府后院的讲堂内炉烟袅袅,檀香一线直上,似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