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数年,不曾觉得有何遭罪。
周衍迟脱口而出:可你一女子,怎能和男子同住军营
有何不可
我惊愕地看向他,原来他从未看得起我。
我嗤笑一声:
周衍迟,我从来不是什么娇滴滴的闺阁小姐,是你从未了解过我。
何况,你怎能说出这般令人耻笑的话来
我再也忍不住地笑出声来:护我周全
我离开京城不过几个月,你便忘了我离京前一日你如何羞辱我的了吗
我低下头看向我的膝盖,黑色的布料之下是尚且没消退的疤痕。
如今想起仿佛还隐隐作痛。
李灵蕴为国和亲是有功之人,彼时的我毫无依仗。
即便心头如何不甘,也不得不听从周衍迟的要求跪下赔罪。
可当时的周衍迟是怎么做的呢
为让李灵蕴欢喜,他亲自按着我的膝盖,跪在锋利的石子上。
摁着我给李灵蕴磕头。
直至鲜血淋漓,我才得以结束。
周衍迟沉默了。
我知晓他定然也想到了当日之事,迟来的愧疚再度席卷他,让他再说不出半个字。
于是周凌云开始为他的好爹爹开脱:
娘亲,我们错了,何况当日您那般得罪公主,爹爹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再度笑了出来,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周凌云,百果糕好吃吗
他却立时哑了声,脸上尽是惨白。
13.
当日我祭拜婆母的糕点并无浪费,悉数进了我的口中。
他见我非但不道歉还吃起了糕点,心里就有了主意。
你不是爱吃吗那就吃个干净!
我骨血所出的孩儿,第一次认真地给我喂食糕点。
尽管那只是地上被碾碎的、沾染泥土沙砾的糕点,可他依旧不厌其烦地一点一点地捡拾起,亲自喂到我的嘴里。
却不过是为了他的长公主开心。
我的抗拒最终成了安静,心中最后的一点儿温情也被消磨殆尽。
如今,他还有何脸面唤我娘亲
我从不在意他们父子俩是否真的心觉亏欠,也不关心他们到底要待多久。
自我挑明后,他们两人或许是自觉惭愧躲了我几天。
便是跟着我,也只敢偷偷躲在我身后。
我毫不理会,只专注做自己的事。
为了清静也曾让蒋慕将人赶出去,奈何两人是旧友,后来此事也不了了之。
值得欣慰的是,蒋慕将我在营中的事上报圣上之后,我被封成蒋慕的副将,一切重新开始。
我慢慢地把以前的东西捡拾起来。
从骑马射箭,到单枪匹马的肉搏,再到谈论兵法。
我从名不经传的郑生重新成为曾经的郑春时。
周家父子俩看向我的目光愈加明亮,一时竟忘了我的不耐,同时跑到我的跟前,满脸都是惊艳:
阿时,原来你在军营里竟这般厉害,真是胜过闺阁女子千千万。
娘亲,你好厉害,我可以留在军营跟您学吗
从前,周衍迟说我粗鲁不懂风情,我就耐着性子学着京中闺秀学插花、学作诗。
连周母都说我学得极好,我满脸欣喜地跑到他面前,本以为会得到他一个肯定,却只得到他冷淡的几个字——东施效颦,丑态百出。
从前,周凌云会怨恨我逼他习武是件没用的苦差事,可后来在国子监夫子夸他的时候,他却也只会说他爹爹教养得好,全然不提我半个字。
反而怪罪我对他无情,过于严苛。
时至今日,他们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