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场灾难与你无关,是我该经受的考验。他的喉咙上下动了一下,有着很多未说完的话,但有人在后面叫他,他必须走了。
照顾好自己,他缓缓向我靠近一步,然后快步离开。
每天都有不同程度呻吟的病人送来,他们经常抓住我的手臂,大夫,我还能不能好我哪里懂什么医学,只能每天煎药,给病人喂药,有时隔着面纱,我甚至能感觉到病人呼出被抽取生机如同沙漠般的热气,我身子一阵战栗。
小红第二天就来找我,送来一大包衣物食物,旁边跟着一个小吏,我记起来是那晚来送信的人。
小红面色微红,小姐,这是陈良,是他带我来的。我倏忽间记起了她说端午要回家取东西和每晚要在店里多待一会儿,我打量着陈良老实羞涩的面庞,笑着说,小红,谢谢你啊,我为你高兴。
小红说要留在这儿陪我,我看了看陈良微抿的嘴唇,笑了笑,小红,我们的面纱不够用,你回家帮我们缝制面纱吧我反复强调面纱的重要性,小红终于红着眼点点头。陈良对我投来感激一笑,我也报以一个笑容。作为女子,谁不希望另一半对自己有一份私心呢
送来的人越来越多,每天都是负荷工作,同时还得见证不少人蒙着白布被送出去,然后看到郊区的冲天大火。心理和生理的折磨让我几度呕吐,一起下去的还有我的眼泪,疲惫可以让我的大脑混沌,却阀不住我的情绪,情绪加重我的负担,我几乎倒下去,一个臂膀把我捞上来,滕子京风尘仆仆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他把我横抱在怀里,带到一个帐篷,倒水给我,我神智模糊,手都抬不起来,滕子京把水递到我嘴边,我喝了几口,眼睛清明了一点,他把馒头掰成一小快一小块送到我嘴边,不知道多久我终于吃完了一整个馒头,那双指节分明的手一直重复着递送的行动,然后我不受控制地入睡了。
当我醒来,听见帐篷外有哭声,一个小孩紧紧攥住一个即将被抬出去尸体的衣服,我眼眶泛红,这种场面悲痛宛如雕塑,从古至今,从青天之上砸入人心,满地鲜血。玄礼从一排排药罐里抬头,他喊道,清儿!下一秒,他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我,他的疲惫与彷徨与我的恐惧迷茫相互交融,彼此无言。
我陪着玄礼煎药,他一直责备我不在家好好待着。原来之前他在另外一个隔离区,今天才过来。玄礼忧心忡忡地说,这次疫情来势汹汹,每天仍运来不少新感染的人,希望朝廷能够尽快给予支援。
我默默无言,望着睡了大半的病人,没睡的有的在念经,有的在默默流泪,有的眼神空洞,但一个小孩趴在母亲的怀里转着明亮的眼睛,冲我无邪一笑,我提起唇角,也报以一个温和的微笑。
运来的患者激增,席位不够,只能挤坐在一堆。玄礼攥住我捧着药罐的手臂,眼眶浮肿,向我摇头,昨晚有一个大夫被感染了
我心神一窒,手止不住地抖,老弱妇孺的哭声呻吟声夹杂着而来,我看着允礼沉重的眼眸,缓缓说,对不起。对不起他因我而来陷入这场生死搏斗,对不起我无力以不是本来的灵魂承受他对我的感情,对不起即使让他为我反复担忧我还要继续下去。
他看着我,眼里泛起倒影,带着对我的一种无奈和陌生,缓缓放了手。
我穿梭在病人中间送汤送药,有时绊倒一条腿,才发现人已经死了,偶尔难得的休息梦里也是尸骨满地,血肉模糊,即使没有被感染,我也被这样的梦魇折磨得苦不堪言。
小红隔三差五来送面巾,玄礼和地方中医在不断改进方子,我主动将煎药送药打扫的活揽到自己的身上,每一次依偎在药炉旁,我都告诫自己要扛过去要扛过去。有时我也会迷茫,我这么做到底是为谁这是我来到这个时代的因还是果我又恍惚间想起这几天很少看滕子京,唯一一次还只看到他的衣袍掠影,片刻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