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窗外忽有暗香浮动,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捧出琉璃盏,你看,你最爱的昙花。
月光透过窗纱落在层层叠叠的洁白花瓣上,我忽然想起巫医说过,金蝉蛊发作时最忌昙花香。少年献宝似的眼神太过灼热,我咬着牙接过花盏:丑死了,明年要开满九十九朵才作数。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笑。五更天出征的号角响起时,我院中二十八株昙花突然全部凋零,春桃跌跌撞撞捧来染血的昙花枝:姑娘,沈小将军的队伍在城外......遭遇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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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站在大雪纷飞的城楼上,我数着沈砚战甲上的冰凌,终于看清他眼底的恨意有多深。三日前张院判的话在耳畔轰鸣:郡主脏腑已如风中残烛,最忌情绪波动......
姜晚,你爹书房里可不止一份密令。沈砚抬手,弓箭手拉弦的咯吱声碾过风雪,永和七年春,你亲笔所书的婚宴请柬,为何与北戎密探收到的接应时辰分毫不差
我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的血迹在雪地绽成红梅。那封浸透迷魂散的请柬,本是为了在婚宴上毒杀北戎奸细。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父亲的头颅还挂在沈砚军旗上,而我的时间......不多了。
沈将军不妨猜猜,我解开狐裘露出单薄中衣,腕间溃烂的疤痕引得敌军一阵骚动,我为何要在三九寒天喝冰镇的药
他瞳孔猛地收缩——这是当年我为他试药落下的病根。趁他怔忡的刹那,我猛地将暖炉掷向空中。藏在炉底的信号烟花轰然炸开,皇城方向升起滚滚浓烟。
报——!传令兵的声音撕破寂静,陛下寝宫走水,玉玺......玉玺失踪了!
沈砚的箭尖终于对准我眉心:你果然在拖延时间。
我望着他身后开始骚动的军队,轻轻笑了。藏在袖中的金蝉蛊正在苏醒,它饮过我的心头血,今夜该去完成最后的使命了。
我瑟缩着蜷在太医院青砖地上,感觉喉咙里不断翻涌上来的血腥味渐渐浸透了面纱。张院判手中的银针扎进我天枢穴的瞬间,我听到自己身体里传来瓷器开裂般的脆响,那声音清脆而刺耳,每一下都像是在敲打着我的生命之门,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郡主这是饮过鸩羽草了老太医枯瘦的手指突然剧烈颤抖,针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颤抖的弧线,扎进我腕侧涌泉穴。三年前您来求昙花露,老臣就说过这以毒攻毒的法子撑不过三载。他浑浊的老眼里突然迸出精光,枯枝般的手指掀起我染血的衣袖,指腹轻轻摩挲着我腕间溃烂的疤痕,那里蜿蜒的血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像是无数条细小的毒蛇,在我的皮肤下啃食着我的血肉。
琉璃窗外,今冬的第一场雪悄然飘落,银白的雪花如精灵般在夜空中翩翩起舞,却又迅速被黑暗吞噬。我盯着案上那盆将熄的炭火,那微弱的火光仿佛是我此刻生命最后的挣扎。我的思绪像脱缰的野马,奔腾到永和十三年的惊蛰。
那是一个风云变幻的日子,我偷穿了母亲的蹙金绣裙,像是一个渴望自由的小鸟,悄悄溜出了府邸。然而,命运却在我转身的刹那,为我展开了一幅血与火的画卷。
我在朱雀街角,撞见了浑身是血的沈砚。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孩,身后的追兵手持火把,照亮了半边天,也照亮了他那张在血与火中显得分外坚毅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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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这孩子去护国寺。他把襁褓塞进我怀中的动作迅猛而果断,血顺着他的护腕流淌进我的衣领,冰凉而刺骨。告诉方丈,这是幽州节度使最后的血脉。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望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面满是坚定与决绝,仿佛在那一刻,他已经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