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却被二十八根银针定住穴位。这是我让张院判埋在他战甲中的锁魂针,专为这一刻准备。我看着他眼中闪烁的痛苦与无奈,心中涌起一阵心酸。
我端起合卺酒走向冰棺,嫁衣逶迤如血:当年先帝调换皇子,沈夫人为保亲子,将你与药人婴孩置换。酒液泼在冰棺上的刹那,整个地宫开始震颤,古老的机关被启动,二十八个青铜药鼎破土而出,鼎中沸腾的正是当年沈砚被取走的四十九日心头血。
不要——!沈砚的嘶吼声中,我纵身跃入最大的药鼎。滚烫的血水吞没头顶时,我仿佛回到十二岁的雨夜,沈砚在刑堂握住我发抖的手:晚晚别怕,哥哥给你编个花环……那温暖的触感,如今却只能在记忆中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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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三刻,昙花开。
沈砚接住我坠落的身躯时,十万大军正对着冰棺跪拜。世子化作的血水渗入地砖,滋养得梁柱间突然绽出千万朵昙花,洁白的花瓣在风中飞舞,如同纷扬的雪花。
你早知我是……他颤抖的手拂过我腕间溃烂的伤口,那里浮现出与冰棺男子同样的昙花纹路。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痛苦,仿佛终于意识到这场阴谋的真相。
我攥着半块染血的合卺酒杯,望着从地宫天井飘落的雪:当年……我偷偷换了养蛊的婴孩……沈砚,你本该姓李……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散在风中。
他忽然封住我的唇,眼泪混着血淌进嘴角。往生殿的梵钟自鸣二十八响,最后一朵昙花在他发间盛放时,我摸到他怀中温热的昙花灯——正是当年缺失的第二十八盏。
其实那夜……我看见你往药里加鸠羽粉……他抱着我走向漫天风雪,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想若是晚晚给的毒,饮了又何妨……他的声音在风雪中渐渐模糊,却字字敲打着我的心。
金蝉蛊终于破体而出,却在触及他指尖时化作齑粉。我望着宫檐下突然出现的九十九盏昙花灯,忽然想起那个未完成的约定。
沈砚……
我在。
明年……
雪落在未阖的眼睫上,最后一点温度消散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沈砚握着彻底碎裂的金箔婚书,在二十八株新生的昙花前,饮尽了那杯血浸透的合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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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那日,北境下了百年不遇的昙花雪。沈砚的白发被风扬起,他怀中抱着个双目紧闭的玉雕女童,眉心血痣与姜晚如出一辙。那女童仿佛在沉睡,等待着某一天醒来。
护国寺方丈捧着玉玺叹息:施主何苦用禁术……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仿佛早已看透这尘世的纷争。
她说要我看昙花开。沈砚将女童腕间的金铃系上桃枝,动作轻柔而小心。檐下二十七盏往生灯忽明忽暗,仿佛在为这场悲剧默默哀悼。昨夜苗疆巫医剖开他心口时,取出的金蝉蛊腹中,藏着一粒晶莹的昙花种——这是晚晚留给他的最后礼物。
远处忽然传来孩童嬉闹,穿素色襦裙的女子弯腰拾起滚落的竹蜻蜓。她腕间红绳缀着金蝉坠子,回眸时惊落一树繁花,眉间朱砂痣恰似当年。
姑娘可曾见过……沈砚的声音戛然而止。女子笑着将竹蜻蜓放在他掌心,发间二十八朵玉昙花在风中叮咚作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暮鼓震落枝头残雪,又是一年冬将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