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打掉了孩子，接着跟顾璟办了离婚手续。

    儿子我没要，钱也没拿，只要了海边那套小房子。我把房子收拾得特别温馨，所有东西都买了双人份——大人和小孩的。

    顾时白起初以为这些都是给他准备的，看都不看一眼。后来他推开那间粉色儿童房，看见满屋子的洋娃娃和小裙子，整个人都傻了。

    他和顾璟都觉得我精神出了问题。那天儿子红着眼睛冲我吼：妈！我才是你亲生的！你整天对着空气喊女儿，是不是疯了！

    他们不懂，我真的有过一个女儿。只是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1

    海风咸咸的气息飘进窗户时，顾璟的电话打了进来。

    为什么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依然像我们办离婚那天一样冷静。

    半年前结束那段婚姻容易得不可思议。没有争吵，没有拉扯，就像商量晚上吃什么一样平淡。顾时白归他，我什么都没要。他全程没问过一句缘由，签字时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我原以为他根本不在意。

    此刻电话那头呼吸声清晰可闻，我正踮着脚往新刷的粉色墙上挂画。画里是我抱着个小姑娘坐在窗边，远处海面上的风车转啊转，阳光给女孩瓷白的脸镀了层金边。

    为什么他又问。

    我望着画中女孩的脸出神。

    为什么

    因为本该有个叫顾时薇的小姑娘会奶声奶气喊你爸爸。她会有双和我一样的眼睛，但比我漂亮得多。可惜她的心脏长坏了，而30%的漏诊率偏偏选中了她。

    你会短暂地爱她，直到医院消毒水味浸透你的西装。你会说家里太压抑，然后在酒店和秘书厮混。当我在ICU外崩溃大哭时，当你儿子亲热地喊别人妈妈时，我正在签放弃治疗同意书。

    今天陪周小姐吃早餐了吗我最终这样回答。

    2

    在海滨小城定居一年后，我见到了顾时白。

    彼时，我刚从新疆旅游回来，背着个帆布包风尘仆仆地往家走，就看见那一大一小的身影站在楼道前。

    我下意识停下脚步，与他们保持距离。

    随着时间推移，我已经很少想起这对父子，他们不喜欢我，我对他们的感情也在前世长久的失望中磨灭。

    我以为这辈子只要我不刻意找他们，我们绝对不会再见面。

    先开口的是顾时白，他虽然只有六岁，但早慧，说话奶声奶气却伤人：

    学校组织大家到这里亲子旅行，爷爷奶奶说我既然来了，就该来见你一面，这是顾家人该有的礼貌和风度。

    我沉默地点点头：嗯。

    他和顾璟真的很像，不只是精致优越的眉眼，连看我的眼神都冷漠得如出一辙。

    前世我在薇薇葬礼上崩溃的时候，前世我爬上三十六层天台的时候，他们父子就是用这如出一辙的冷漠眼神看着我。

    顾璟说：岑夏，别胡闹。

    他也说：妈，别胡闹。

    其实刚离婚一个月的时候，顾时白联系过我。

    他不知道从谁那里听到我搬来这座海滨小城的事，特意打了个电话，不屑一顾地告诉我：

    他们说你搬到海边之后，特意装修了一间儿童房，还把家里所有的日用品全都换成了亲子套装

    但我不会跟你一起生活的，你别枉费心思了。

    我平静地嗯了一声，就听见他在电话那头欢呼一声：

    哇，周阿姨又送我新游戏机了，周阿姨最好了！

    然后匆匆挂断电话。

    显然我的离开，并未对他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比起跟我这个生母相处，他一直更喜欢那些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