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十块的转运玉

    青阳市的旧货市场像块被揉皱的油布，摊位间的通道逼仄潮湿，霉味混着旧书的纸香钻进王二的鼻腔。他踢开脚边半块发霉的月饼，眼睛在琳琅满目的破铜烂铁里扫来扫去

    ——

    与其说寻宝，不如说躲债，毕竟昨天在麻将馆欠了刘哥三百块，这会儿说不定正蹲在巷口堵他。

    二弟，来啦

    街角卖杂货的李老头冲他招手，油腻的围裙上沾着核桃碎，新收了批老物件，瞅瞅

    王二斜倚在摊位前，指尖划过生锈的铜锁、缺角的瓷碗，突然瞥见摊位最里角躺着块灰扑扑的玉佩。椭圆形的玉牌上刻着缠枝纹，边缘磕掉小半，却泛着温润的青光，像块浸在井水里的老冰。

    这玉挺别致啊。

    他拈起玉佩，绳结处缠着半截红绳，多少钱

    李老头眯起眼：懂行啊这可是从西关老宅收的，少说也有三十年……

    打住。

    王二甩了甩染着蓝黑墨水的食指

    ——

    那是上周替人写恐吓信时蹭的，老规矩，五十，卖不卖

    李老头作势要抢：你这价连绳子都买不到！

    话虽这么说，见王二转身要走，还是狠狠跺了跺脚：拿去吧拿去吧，当给你小子攒老婆本！

    玉佩刚揣进裤兜，身后突然传来急切的呼唤：小伙子！留步！

    王二回头，看见个穿灰蓝色汉服的老头，鹤发童颜，腰间挂着串铜钱，活像从城隍庙走出来的泥塑。老头盯着他胸口，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小哥，你这玉佩……

    怎么，您也想买

    王二故意把玉佩举得老高，红绳在夕阳下晃出残影，刚花五十买的，没三百不卖。

    老头却抓住他的手腕，指甲缝里渗着靛青：小伙子，这是‘听心佩’啊！戴上它能听见人心声，是百年前一位秀才请高人刻的，专门对付口是心非的

    ——

    停！

    王二猛地抽回手，倒退两步，大爷，您这套路我见多了，上回有人说卖我秦始皇用过的夜壶，结果是塑料的。

    他吹了声口哨，晃着玉佩走远，没看见老头在背后摇头叹气，袖口滑落半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相同的缠枝纹，落款写着

    听心阁传人。

    夜里十点，王二躺在城中村的阁楼床上，蚊香在脚边滋滋冒青烟。他摸着胸前的玉佩，突然发现玉牌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纹路竟像活过来般轻轻蠕动。

    张婶今天买的韭菜打了农药，千万别给孙子吃……

    李姐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不就借她十块钱没还嘛……

    王二猛地坐起，环顾四周。楼下传来大妈们打麻将的喧哗，可这两句清晰的

    心里话，分明是从他脑子里冒出来的。他屏住呼吸，盯着天花板：赵哥今晚要去巷子口的烧烤摊，记得带灭火器……

    我艹！

    王二滚下床，玉佩在胸口发烫，真让那老头说中了

    他趴在窗台上，看见楼下张婶正往塑料袋里装韭菜，动作跟

    心里话

    里的分毫不差。

    第二天晌午，王二叼着冰棍在商业街晃荡，突然听见街角传来尖叫。穿香奈儿套装的女孩被三个穿黑

    T

    恤的混混逼到墙角，名牌包带子已经被扯断，睫毛膏混着眼泪往下掉

    ——

    正是青阳市首富苏震天的女儿苏雨，上周还在新闻里见过。

    大哥，她手机里有苏震天的行程表，卖了能换辆宝马！

    其中一个混混搓着手指，王二却听见他心里在打鼓：警察还有三分钟到，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