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渔火秘卷
太湖的雨像是浸了桐油的麻绳,把周铁柱家的茅草屋顶抽打得啪啪作响。十八岁的后生攥着祖父枯柴般的手,煤油灯在穿堂风里晃出满地乱影。
柱儿…西屋樟木箱…老人喉咙里滚着破风箱似的喘息,指甲几乎掐进孙子掌心,铜人…断桥…
铁柱把耳朵贴到老人嘴边时,只听见半句守好铜锁便断了声息。屋外炸开个惊雷,芦苇荡里惊起一片野鸭,乌篷船在浪头里撞得咣当乱响。
他在祖父枕下摸到个油布包。半片青铜鱼锁硌着掌心,鱼尾鳞片泛着诡异的青芒。裹着的日记本被水渍晕成云纹,某页夹着张泛黄照片——穿月白衫子的女人抱着婴孩,眉眼竟与铁柱有七分相似。
娘少年手指拂过相片边角的1930年字样。煤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他这才看清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镇水铜人不可现世。
后半夜雨势渐收,铁柱蜷在竹床上翻那本浸水的日记。祖父的字迹被潮气洇得漫漶,断断续续记载着二十年前太湖科考队的见闻:…青砖刻星宿…双鱼锁合则地动…月圆夜,断桥现…
忽然青铜锁在掌心发起烫来。铁柱触电般跳起,发现铜鱼眼睛泛着红光,正对着窗外湖心方向。远处芦苇荡里隐约飘着盏绿莹莹的灯,像极了老人们说的鬼打墙。
铁柱哥!隔壁二毛顶着斗笠拍门,你家船缆断了!
少年抄起鱼叉冲出门,裤脚溅满泥浆。泊在滩头的乌篷船正随浪飘远,船头却立着个模糊人影。他刚要喊话,那人突然举起长筒物件,镜片在雨夜里反着冷光。
砰!
子弹擦着耳廓飞过,铁柱扑进芦苇丛。再抬头时乌篷船已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船板上个亮晶晶的东西——半枚黄铜弹壳,底火处刻着朵菊花。
鸡叫头遍时,铁柱把祖父埋在了后山竹林。新坟前供着三尾银鱼,青铜鱼锁在晨雾里结满水珠。他摸着怀里硬邦邦的铜锁,忽然想起昨夜相片背面还有行小字:苏州阊门永昌当。
得去趟城里。少年把鱼叉插进船头,竹篙一点便离了岸。晨雾里传来货轮的汽笛声,几只白鹭掠过水面,谁也没注意船底青苔上粘着片带血痂的鳞状铜锈。
2
故人遗珠
苏州阊门码头的青石板还凝着晨露,周铁柱蹲在永昌当铺对面啃烧饼。青铜鱼锁在他怀里烫得像块火炭,相片边缘都被汗水洇皱了。当铺黑漆招牌下晃出个戴瓜皮帽的伙计,正拎着铜水壶往街面泼水。
劳驾,劳您掌掌眼。铁柱把铜锁往柜台一放,袖口还沾着芦苇叶。
柜台后伸出只枯瘦的手。老朝奉鼻梁上架着西洋眼镜,镜片厚得赛酒瓶底。他突然咦了声,玳瑁镜框差点滑落:后生,这东西打哪儿来的
话没落地,铺子后门咣当巨响。铁柱转头正撞见个穿蓝布衫的姑娘冲进来,辫梢上还粘着片银杏叶。她怀里紧抱着牛皮纸包,袖口露出截泛黄的地质图。
掌柜的,劳烦看看这个...姑娘声音突然卡住,杏眼直勾勾盯着青铜锁。铁柱闻到她身上飘来的栀子香,混着股淡淡的药草味。
老朝奉的铜镊子突然抖起来。他举起放大镜对着锁上鱼鳞:这纹路...是了!二十年前林教授带人拓过...话到半截戛然而止,后颈突然爆开朵血花。
蹲下!铁柱拽着姑娘滚进柜台。子弹擦着博古架飞过,康熙年的霁蓝釉梅瓶炸成碎片。黑衣人踹开雕花门,三八大盖的刺刀寒光晃眼。
这边!姑娘抄起砚台砸向气死风灯,煤油泼了追兵满脸。铁柱瞥见她后颈有道月牙疤,跟自己锁骨上的胎记形状竟有几分相似。
两人撞开后窗跌进菜市,满街的茭白菱角乱滚。铁柱护着姑娘钻进腌货铺,成排的酱鸭在头顶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