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廊转角传来玉铃清响,十二盏羊角灯次第亮起。沈清商笼着孔雀纹斗篷掠过月洞门,发间那支金累丝点翠步摇,正是北燕使臣昨日进献的贡品。
看来末将来得不巧。萧寒轻笑,指尖拂过楚昭肩甲凝霜,听闻北燕世子的聘礼中有千年雪参,最宜调理将军的旧伤。
楚昭按在剑柄的手猛然收紧。三年前渭水瘟疫,正是萧寒冒死寻来冰蟾蜍为她解毒。那时他跪在军帐外捧着药匣,额角还淌着翻越苍梧崖的擦伤。
梅枝忽然折断在琉璃瓦上,惊起几只寒鸦。沈清商的佩玉声停在九曲桥畔,楚昭看见她伸手接过侍卫递来的鎏金手炉,指节分明泛着青白。
将军萧寒的呼唤惊散回忆。他掌心托着素瓷药瓶,伤痕纵横的腕间缠着褪色的红绳——与她束发的那根原是同一缕丝线。
楚昭倒退半步,后腰撞上汉白玉栏杆。雪粒子扑进眼眶,恍惚间又看见五年前的沈清商。那时北燕质子被囚在摘星楼,也是这样苍白的指节扣着栏杆,看她在楼下练剑。
楚昭。沈清商忽然转身,斗篷扬起细雪纷纷,你欠我的白玉簪...
话尾化作一声闷哼。楚昭眼见那抹孔雀蓝身影踉跄栽向冰湖,飞身掠去的瞬间,萧寒的氅衣却如黑云般横亘眼前。
小心有诈。他扣住她腕甲,力道大得惊人。楚昭反手劈向他肘关节,听见沈清商落水的裂冰声。
湖水浸透战袍时,楚昭想起第一次抱沈清商的情景。那年质子染了风寒,她奉命送药,却在掀开锦衾时被拽进滚烫的怀抱。沈清商烧得神志不清,将脸埋在她颈窝呢喃燕语,发间茉莉香混着汤药苦涩。
此刻怀中的躯体比那时更冷。沈清商唇色发紫,指尖却死死攥着半块青铜虎符,棱角刺破楚昭掌心。
松手。楚昭将她顶在假山石上,扯开浸水的衣领。沈清商忽然咬住她耳垂,血腥味在齿间漫开:楚将军可知...这虎符能调北境十万铁骑
追兵脚步声逼近,萧寒的箭哨破空而来。楚昭抱着沈清商滚进枯荷丛,箭镞钉入青石板的闷响震得胸腔发麻。沈清商湿透的襦裙贴在她银甲上,寒气渗进三年前中的红颜烬旧毒。
当年你给我喂药...也是这般情形。沈清商喘息着解开她束甲丝绦,指尖划过心口箭疤,你说若我死了,你就把南楚江山烧给我...
楚昭钳住她手腕按在头顶,忽然发现那支金步摇不知何时插进了自己束发冠。沈清商仰头咬断系冠红绳,墨发披散下来缠住两人脖颈。
楚将军的头发...她呵气成霜,比北境的月光还亮。
火把光亮逼近的刹那,萧寒的黑羽箭射灭最近的风灯。楚昭借着黑暗背起沈清商,却摸到她后心扎着半截梅枝——方才断落的根本不是枯枝。
别出声。沈清商唇贴着她耳廓,东角门第三块砖。湿冷的指尖在楚昭后背写契文,鲜血混着冰水渗进肌理,萧寒是北燕...
破风声骤起。楚昭旋身挥剑格开暗器,怀中的沈清商却突然发力将她推向萧寒。玄色氅衣如夜枭展翼罩下,楚昭在草药香中听见沈清商的冷笑。
三、鲛人泪
冰棺寒气侵肌透骨,楚昭睁开眼时,腕间锁链撞出空灵回响。青铜树灯盏上嵌着鲛人泪,幽蓝光影里浮动着沈清商半透明的纱衣。
醒了鎏金护甲挑起她下巴,沈清商耳后新添了道血痕,萧寒没告诉你吗红颜烬遇寒则毒发。她指尖顺着楚昭心口箭疤下滑,在丹田处重重一按。
剧痛炸开的瞬间,楚昭想起昨夜昏迷前看到的东珠暗号——三长两短,是北燕皇室最高警戒令。锁链哗啦作响,她突然发力将沈清商拽进冰棺,齿关咬住那支金步摇。
你给萧寒的密信...楚昭喘息着抵住她咽喉,用是二十年前楚宫血案的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