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七百年前剜骨时,云灼的泪也曾这样烫过他的手背。锁链绞杀的剧痛中,玄溟看见剑灵眼中映出自己的倒影——墨发染霜,右瞳裂如碎瓷,眼尾至锁骨爬满暗金魔纹。这分明是堕魔之相,可她的瞳孔深处,却晃着当年那个穿喜袍、束玉冠的少年仙君。
别哭......
沙哑的安抚被锁链碾碎。剑灵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哀鸣,嫁衣袖中窜出无数血色丝线,将玄溟溃烂的锁骨层层包裹。那些丝线缝补着他的伤口,却在他心口绣出一只浴火凤凰——正是云灼生前最擅长的双面绣法。
水镜轰然炸裂。
凌崖的虚影在镜片纷飞中扭曲,玄溟看见他手中仙骨寸寸龟裂,骨缝中钻出细小的萤火虫。那是昭月的残魂,此刻正拼了命地撞击镜面,萤火在剑灵银铃上聚成歪扭的逃字。
晚了。
玄溟的魔气突然暴涨,寒铁钉被震成齑粉。他握住剑灵的手刺向自己心口,剜出的情魄竟是一枚冰晶——晶体内封着半幅合卺杯,杯底灼月同辉的刻痕清晰如昨。
灭魂渊开始崩塌。
玄溟在坠落中紧紧箍住剑灵的腰,霜雪与血雾擦过脸颊时,他听见她喉间漏出一声哽咽。这声音终于与记忆重合——七百年前,云灼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也曾这样抓着他的喜服抽泣。
阿灼,这次换我当剑。
他将冰晶按入剑灵眉心,魔气凝成的剑鞘裹住两人。在坠入深渊的前一刻,玄溟看见凌崖的白绫被飓风撕裂,露出右眼眶中盘旋的萤火虫群,那些萤火拼出的,分明是昭月死前未写完的爹爹。
2
缚心
寒玉洞的冰棱倒悬如剑,玄溟的魔血正顺着锁链滴落。每滴血珠坠地的瞬间,都凝成一只振翅欲飞的血蝶,撞碎在剑灵腕间的凶字咒印上。
饮下它。
玄溟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伤口翻出白骨。七百年前剜骨刀的旧伤被魔气反复撕裂,此刻溃烂处正渗出金雾——那是云灼残魂的碎屑。他捏住剑灵下颌,强迫她吞下混着魔血的冰晶,冰晶里冻着半片褪色红绸,绸面上残留的胭脂蹭在她唇畔。
剑灵突然剧烈颤抖。
她瞳孔中的熔金色忽明忽暗,嫁衣下摆无风自动,露出小腿上蜿蜒的暗纹。那纹路形似合欢树枝,却是用天罚剑的碎屑刺成——玄溟认得这手法,凌崖曾用同样的方式在昭月脊背刻过镇魂咒。
啪!
剑灵的手掌掴在玄溟脸上,五道血痕泛着金粉。寒玉榻被震出蛛网状裂痕,那些血蝶突然暴起,翅膀边缘凝成利刃割破她的嫁衣。衣襟散开的刹那,玄溟看见她心口嵌着半枚玉珏,正是三日前坠入灭魂渊时他故意遗落的信物。
你身上有诛仙台的味道。剑灵指尖抵住他咽喉,腕间银铃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鸣,和那些被我撕碎的监察使......一模一样。
玄溟低笑出声。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按向自己心口,溃烂的皮肉下,半截合卺杯正泛着幽蓝冷光:闻仔细些......这可是你亲手酿的桃花醉。
洞外忽然雷声轰鸣。
(七百年前·合籍夜)
云灼的盖头是被血浸透的。
玄溟执秤杆的手抖得厉害,鎏金秤尖挑开鸳鸯戏水纹的红绸时,一滴血正从梁上坠下,在云灼眉心洇开朱砂痣。喜房外的诛仙台罡风呼啸,三十六道捆仙锁穿透婚房四壁,将合卺酒震得泛起涟漪。
师尊在试炼我们的道心。玄溟的谎话说得温柔,指尖拂过云灼颤抖的眼睫,饮过这杯酒,天道便承认我们是......
秤杆突然刺入他肩胛。
云灼的盖头飘落在地,露出颈间深可见骨的剑伤。她的血顺着秤杆花纹淌进玄溟伤口,烫得他浑身战栗: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