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度牒这东西,依陆云蔚的理解,差不多等于从业证书叠加赎罪券。
持证之人便有了府衙的背书,不仅免徭役、免田赋,哪怕早年犯过什么事,也多能一笔勾销,翻篇做人。
一张度牒,多重功效,实在是民选好物第一名。
恰因这度牒太好用了,而且是旱涝保收,稳赚不赔的类型,市面上人人抢着买,一纸难求,硬生生被炒成了有价证券。
见它如此畅销,朝廷银库一空便放一批出来卖卖;军饷不足,往前线拨些度牒去换粮换马;灾情四起,没钱赈灾?还是广开度牒。
弄得一时鬻牒成风。
陆云蔚原先的世界里,这等玩法一直延续至清初,直至摊丁入亩,赋税制度大变,度牒这才慢慢退出了舞台。
而在这个异世,据原身的记忆,曾有镇守太监私自将度牒贩卖给鞑靼贵族,一张度牒卖到上万两,还附赠一个自由出入的“本地户口”,导致边境大乱。
后来朝廷管得便严了,空名度牒的价格因此水涨船高。
到如今,京中高门大户嫁女,陪嫁箱底都得塞上几张空名度牒,将来有个万一,也能拿出来救急。
甄家便为二小姐准备过,还是原身亲手收起来的。
提起这事,孙推官不禁摇了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迟疑了下,接着说道:“度牒刚开始用的是绫素锦素钿轴,造假极其困难。
可是后来不知为何改用纸本了。
结果纸质度牒刚出来,造假生意便冒了出来。
那阵子京中三分之二的人家买得都是假度牒,弄得满城风波,顺天府因着吃了不少挂落。
”如此大的事情,原身竟对此毫无印象,陆云蔚心下不解,正思忖间,听得孙推官接着道:“圣上命人彻查此事,后来也不了了之,最后为了遏制造假之风,便又恢复了绢本度牒,质地比着官员的诰命书看齐。
上面不仅写有原籍、俗名、师承等,还得签上礼部尚书、左右侍郎,乃至僧录司郎中、员外郎、主事等一干人等的名字。
”“如今,伪造度牒已极为不易。
”孙推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进而对假和尚道:“僧录司听得此事,必定严办,杀一儆百。
若你肯说出实情,待得事情调查清楚,顺天府若出面审理,便是以凶案为主。
”“孰重孰轻,你当知晓。
”假和尚沉默半晌,终究还是老实招了。
他俗家姓鲁,原叫作鲁槟,人的确曾在普济寺待过,也确实是江南人士,这点没扯谎。
然而此地也是僧不成僧,牒不成牒。
真想剃度的反倒拿不到度牒,只能在院里做个知客、庙工,做些杂务熬熬时日,待有了度牒方可正式剃发。
鲁槟家穷,9岁便被父母送入普济寺,原想着剃了度、念了经,也算有个正经出路。
谁知这一待便是七八年,大概真是与佛法无缘,戒坛考试年年考。
年年不过。
偏这人又不甘心,心里琢磨着既然考不上,不如攒钱买份空名的也行,可他常跟着师父出门替富贵人家诵经祈福,香火钱的大头都给师父拿去了,他自己只得些零头打赏。
一来二去,他便起了个歪念头,借着普济寺的名头专去替富商小户做法事,阴宅阳宅都接,有时也替人捎带着摆平点不方便见光的事,如此倒也渐渐攒下了些银两。
等到二十出头,好不容易攒下了一笔银子,便托人弄了张纸本度牒。
哪知这玩意儿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夜之间被查出大批造假,他那张自然也是西贝货了。
后来接私活那档子事也叫人捅了出去,直接被普济寺扫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