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给世间最后一枚夜印,他竟一直佩戴在身,连我都未察觉。
当猫鳞里的琥珀炸裂成一道耀眼强光时,魔花的根须悍然贯穿他的胸膛,血光飞溅如祭仪初启的号角。
我愣住了。那一刻,我望见三百年前自己跪在古井边、尾尖绕腕、发誓守夜至魂尽的模样——原来所谓守夜契约,从不是守护别人,而是以魂为祭,兑现自己当初的誓言。
以魂为祭——!
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啸,猛然撞向祭坛中央的日晷。尾环上的最后一道咒印在空中炸裂,化作锁链死死缠住魔花根须。
林清悦颈间的新月项链浮空碎裂,碎片扎进她腕脉那道旧疤,那是当年她在猫咖后院写下愿有一猫知我心时不小心划破的地方。
金血汩汩而出,顺着顾夜辰胸前的猫鳞纹路逆流成河,仿佛两人命数在此刻被扭曲融合。
轰——!
魔花在晨昏交界中显化出真正的身形,花冠之中三千根毒刺,赫然正是当年虐杀猫灵的刑具。它从光与暗的裂缝中攀出,如怨魂归返的女祭,美艳诡异,却带着滔天恨意。
掌柜突然摇响琉璃灯,七道猫灵魂魄一一注入我濒临溃散的形体,灼热而坚定。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悲悯——
吾等愿为守夜人续灯。
光芒修补着我的残肢断尾,我站起身,摇摇欲坠。林清悦泪流满面,忽然将婚约血书撕成两半,捧至我面前:用这个,把我的命分你一半!
我一怔。顾夜辰不容置疑地抢过血书,一口吞下,体内旋即浮现出与我如出一辙的暗夜咒文。他选择将我的命运,和自己的宿命捆绑。
胡闹!
我一爪挥断他们相牵的手,尾尖卷起两人甩向观星台。我不许他们葬于此役,三百年的孤独我已尝尽,他们不该陪葬。
魔花发出惨啸,毒液泼洒间腐蚀了灯罩,掌柜眼底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悲怆。他第一次不是讥诮,而是颤声道:
大人……该熄灯了。
东方金光刺穿厚云时,我跃上魔花心瓣,爪尖如勾月般反射出三百年记忆——那些接住的泪,那些拂去的伤,此刻都化作锋利如刃的信念。
噗嗤!
我一爪刺穿花心,魔花却发出少女般的低泣。花心处浮现的,不是恶魂,而是那张熟悉的稚嫩面孔——阿芜。
三百年前,为我挡刀而亡的巫女。原来她怨魂不散,才化作魔花,只为重逢。
阿夜……你说会永远……
她沾血的指尖抚上我脸颊。我低头,咬碎她的喉骨,如当年咬断束缚她的锁链:
永远太短,只够守一夜真心。
晨光最终吞噬魔花的残骸,我的身体开始透明。林清悦疯狂地用银铃碎片划掌念咒,血却穿过我虚化的前爪,无力地落地。
顾夜辰却平静地举起那本烧尽却未毁的婚约血书,对着初升朝阳吟诵我教他的猫灵古谣。
叮——
掌柜摇响全部琉璃灯。我的银铃从顾夜辰心口缓缓剥离,林清悦腕上的红绳自动松解,与银铃熔成两枚猫爪铃铛。
第一缕阳光透过铃铛,我望见三百道轮回中的守夜人,他们微笑着站在金光彼岸,等我归位。
接好了。
我将最后三根胡须缠作金丝,绕上他们的无名指。
往后再吵架,就摇铃唤我——
话音未落,山风卷来,将尾音撕碎成晨雾。最后一片绒毛,我故意落在林清悦鼻尖。
阿嚏——
她一打喷嚏,我残存的意识顺势钻入铃铛。顾夜辰举起左手,阳光穿透铃铛,在岩壁上投出熟悉剪影:
看,夜行大人说晨露太凉,让我们快些下山。
林清悦破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