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尸绣霓裳
尸绣霓裳
暴雨在黎明前停了。老宅院里的积水泛着油膜般的七彩光晕,每踩一步都会浮起细小的血泡。
苏青黛倚着槐树昏睡,翡翠簪子在她发间幽幽泛光,那些光斑投射在青砖上竟组成个倒悬的卦象。
"寅时三刻,阴气最盛"我盯着手机日历突然愣住,昨晚明明是公历七月十五,此刻屏幕却显示着农历七月二十。
阁楼窗上的血字不知何时变成了"还有五日",水痕沿着笔画往下淌,像七道流血的伤口。
黑猫突然叼着个铁盒从地窖钻出。盒盖上用朱砂画着镇尸符,锁头是阴阳鱼造型,与我掌心的血痕完全契合。
打开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盒里躺着半本烧焦的日记,纸页间夹着张戏票,日期是民国三十六年四月廿三。
"这是你爷爷的笔迹。"苏青黛不知何时醒了,指尖抚过炭化的页脚,"看这里子时作法,七盏本命灯忽灭其三,王掌柜、李班主、孟裁缝的瓮裂了,不得已用血亲"
最后几个字被血渍晕染。戏票背面却浮现出新字迹:"孟氏成衣铺,戌时,带旗袍来"。
我这才发现铁盒底部垫着块暗红绸缎,布料上的缠枝莲纹竟是用头发绣的。
更鼓声突兀地响起。远处街巷传来唢呐声,曲调是喜庆的《百鸟朝凤》,可音色嘶哑得像哭丧。
我们追着声音跑到镇东头,看见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八個纸人抬着猩红棺材在晨雾中行进,纸轿夫腮红艳得滴血,抬轿杆上缠着新鲜肠子。
"是阴人送亲。"苏青黛往我眼皮抹了犀角粉,"别看轿帘"
已经晚了。轿帘被阴风掀开的刹那,我看见新娘戴着祖父的怀表,盖头下露出我高中毕业照的脸。送葬队突然齐刷刷转头,纸人们的胭脂脸裂开蛛网纹路,唢呐声转成凄厉的《哭皇天》。
黑猫炸毛发出防空警报般的嘶吼。棺材板轰然炸裂,涌出成千上万只白蚁,这些虫子在空中聚成个人形,赫然是昨夜青铜椁里那个"我"。
蚁人张开下颌,吐出的却是祖父的声音:"去找孟裁缝补旗袍补好了才能封住惧煞"
苏青黛突然拽着我撞进临街店铺。随着桃木门闩落下,外边的哀乐瞬间寂静。
这间布满蛛网的裁缝铺里,二十三个石膏模特以扭曲的姿势倒吊在房梁上,每具模型都套着件血渍斑斑的旗袍。
"这是孟氏成衣铺。"她点燃三根人形蜡烛,火光中浮现出鬼市买命的场景,"民国时专给死人做殓衣,那些模特里"
话音未落,最靠近我们的模特突然转动脖子。它石膏表面龟裂剥落,露出里面泡发的尸体,尸身穿着苏青黛同款的墨绿旗袍!
我这才发现所有旗袍的盘扣都是倒着的,下摆用金线绣着生辰八字。
黑猫跳上老式缝纫机,金瞳盯着墙上的月份牌。民国三十六年的美女画报突然渗出鲜血,画中人眼珠转动,红唇开合间吐出成串蚂蚁。蚂蚁在墙面组成路线图,终点是藏在试衣镜后的密室。
"乾坤震巽"我摸着镜框上的卦象纹路,"这是奇门遁甲的阵眼。"
当八卦玉坠的残片嵌入坎位凹槽时,镜面突然变成漆黑的水幕,腥风裹着银针从里面激射而出。
苏青黛甩出朱砂绳缠住房梁荡开,我还是被银针刺中左肩。伤口没有流血,却浮现出青色刺青——是缩小版的青铜椁图案。
黑猫突然惨叫,我们转头看见石膏模特的尸体正在融化,血水汇聚到密室地面,形成个巨大的太极阴阳鱼。
阴阳鱼眼的位置升起两具水晶棺。左边棺中躺着穿凤冠霞帔的新娘,嫁衣下摆用金线绣着七个陶瓮;右边棺内竟是苏青黛,她心口的符咒疤痕变成活物般的蜈蚣,正在啃食自己的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