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雨过后，怀朔镇的天空终于放晴。

    韩府前院，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有韩家的，自然也有娄家的。

    “清点伤亡！给每家遗孀发二十两抚恤金，再划出十亩良田。”

    “另外，招贴告示，凡愿归降的韩家部曲，既往不咎！每带十人来投，赏银十两；若能带百人，即刻封什长！”

    高欢深知，若让韩府部曲流散在外，不仅会成为不稳定因素，还可能被其他势力收编。

    这些人久经战阵，一旦啸聚成群，必然会成为大患。

    而娄家此战虽胜，却伤亡惨重，正好借这机会吸纳新生力量，壮大自身势力。

    ……

    韩家被灭后，其积累多年的财富自然尽数落入高欢之手。

    高欢第一次感受到“家财万贯”的感觉。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粮食兵器应有尽有。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牲畜、奴仆和车辆。

    ……

    后宅奴隶坊。

    三百余名奴仆正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其中半数是年轻女子。

    有梳着南朝堕马髻的舞姬，也有鲜卑装束的牧羊女。

    此刻，众人皆偷偷打量着高欢，眼神里都藏着求生的渴望。

    管事嬷嬷从人群中扯出个绿衣丫鬟上前，谄媚笑道：“郎君，这丫头才十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给您暖床再好不过！”

    高欢并未搭理，他目光扫过，最后落在角落里蜷缩的孕妇身上。

    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腹中隆起的弧度在粗布裙下格外显眼。

    “乱世浮萍啊……。”

    高欢心底轻叹。

    史书所记载的“某年，某战，克之，获人口千余”。

    此刻真切站在这些“人口”面前，才惊觉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鲜活的性命。

    “将孕妇和孩童单独安置。”高欢转头吩咐库狄干，“其余人登记造册，愿走的给盘缠，愿留的编入娄府。”

    库狄干领命而去，奴隶坊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泣与叩谢声。

    那孕妇撑着腰艰难起身，苍白的脸上淌着泪，颤抖着行了个礼，被侍女搀扶着往侧院走去。

    高欢正要转身，忽听得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回头见是个梳双丫髻的鲜卑少女，怀里紧抱着个褪色布包。

    “郎君……”

    少女声音发颤，从布包里掏出张卖身契，“奴婢无依无靠，求您……求您收留。”

    高欢接过泛黄的纸张，看见墨迹晕染的“韩”字烙印，下方歪歪扭扭画着个十字手印，显然这少女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管事嬷嬷拽住少女胳膊，尖酸笑道：“郎君面前哪有你这野丫头插话的份！瞧瞧你这粗手大脚的模样，连个字都不会写，还想近身伺候？”

    她扬起帕子掩住口鼻，将少女推开：

    “也不照照镜子，多少身家清白的姑娘排着队候着？就你这粗使丫头，浑身羊膻味还敢凑上来！”

    少女踉跄着跌坐在地，布包被管事嬷嬷踢出老远。

    “郎君，这韩家有几个容貌出众的通房丫头，要不要……”管事嬷嬷还想进言，却被高欢冷冽目光打断。

    “你叫什么？”高欢蹲下身，声音放得极轻。

    少女受惊似的往后缩：“阿、阿羯”

    她咬着下唇，睫毛上沾着泪珠，“奴、奴婢笨手笨脚，但若郎君不弃，必用命侍奉”

    “郎君要的是知书达理的可人儿，哪容你这腌臜……”

    “就你了。”管事嬷嬷话未说完，便被高欢打断。

    “从今日起，便跟着我吧。”

    高欢将卖身契塞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