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起起落落。

    被裹挟着漂浮，举起的手，喝下的水，埋下的头。

    酒精膨胀后的喜悦如海浪顶起的瓶子一样冒头。

    抓住的人才知道是什么东西，像在海边捡起海螺，放到耳边听见里面储藏的呼唤。

    “哥——哥——”

    两个字之间突兀地断开，又合上，短促虚弱干涩，似接触不良。

    录音夹杂着背景里仪器运作的声音，多个人压住呼吸错落的声音，甚至隐隐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哥——哥——”

    只播过一次的录音，现在却在脑海里不断卡掉又重放。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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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办法停下来，脑子没有开关。

    无意识又举起杯。

    “弟弟醒了！你过来吗？”

    “这次终于录到了！我马上发给你！”

    “他又睡过去了，今晚来看看吧。”

    照顾的第七个护士，交接过前面六个人的工作记录，得知患者的特殊情况。

    救援计划提前从封存期里抢救出来的一对兄弟。

    哥哥救上来时昏迷，却更先恢复健康，回到社会生活。

    弟弟救上来时抓着哥哥，清醒着登记了名字信息，转移到医院的过程中却进入了数年的昏迷状态，苏醒次数寥寥。

    一模一样的两张脸，但因为人体的光泽度而很容易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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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光泽可见，温和礼貌，是大封存后重获新生的典范；而弟弟安静存在，缓慢萎缩，是大封存的一个小小印记，被打磨，却无法被抹平的痕迹。

    算得上幸运的痕迹，与之相同的，不多，也不少，这是其中之一。

    “好歹是救回来一条命呢。”第一任医护是失去孩子的中年妇女。

    “醒了醒了，你快来医院。”第二任医护是医学项目的实习生。

    “希望你弟弟能早点康复！”第三任医护选择离开去了阳半球。

    遇见越来越多形形色色的人，喝下越来越多红红绿绿的酒，稀释掉越来越多的感知。

    比如好奇和期待。

    度过了和自己相同的另一张脸只会在病床上闭眼无言的五年，还是六年，不再去想会有面对面说话的时刻。

    只是透过这张脸，预支看到自己的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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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偲，下一场你去吗？”

    大脑依旧运转，机器开关正常，“不去了。”

    “好，那荔思呢？”

    开关卡顿。

    荔思——李思——

    舌头触碰牙齿，气声泄露。

    “李思呢？你要去看看他吗？”

    “李思？”

    “对，你弟弟就在隔壁病房，目前处于监控状态，做好准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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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弟弟、你弟弟、你弟弟……

    要记住你的名字。

    不要忘记。

    赶往下一场的人陆陆续续离开，空气冷凝下来，声音传播无阻。

    “李思。”低哑的呼唤。

    “嗯？”搭错的回应。

    话音落到杯中。

    荔思放下握热的杯子，绕过半个桌，站到李偲面前。

    “荔思，那我们先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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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低下头的人垂眸就撞上皱起的眉和疑惑的眼。

    莫名其妙开始又终结的对话。

    疑惑传播到第二个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