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那青年也看向她,瞪大眼后,低头快步离去。
宋伶本想喊住对方,看对方走得急切,也就算了;若霞问道:“夫人遇见熟人?”
“嗯……长得有点像老家的一个人,对方见我没反应,可能认错了。”
哪是没反应,是分明认出而匆忙避开。宋伶又往青年走远的方向看一眼,他乡遇故知,纵使此时的处境不便为人道,此时一别,就不知何时才能再遇见旧识。
若霞平时不会多话,此时说道:“那人是往道观的厢房走,要若霞去问问吗?夫人难得出门一趟,逢年过节也未曾回娘家,此时错过故乡旧友,只能等明年会不会有机缘。”
嫁入刘府后,宋伶并未归宁,宋大哥也未曾来刘府拜访;宋伶在刘府的处境,能埋怨的就是为她订亲的大哥、嫂嫂,于是宋伶也未曾与写书信与他们联系。
宋伶想了一会儿,摇头道:“看他急忙避开的模样,恐怕此时处境也有难言之隐,就别为难彼此了。”
决定往道观周遭的柳园走,梅园、澄阳湖都与刘年晋逛过,宋伶尚未涉足柳园;往柳园无花景,往这里的人迹较少。宋伶又想起刚刚错身而过的男子,知道若霞不是多话的人,忆起崇山镇,心中难免想念,于是说道:“若没认错,那人是我的堂哥。大伯染赌,父亲接济多年,大伯却不知收敛,欠的赌债愈来愈大。”
嫁入刘府以来,宋伶还是第一次说自己的事;回想起刘年晋对她的态度,他从未主动问起她娘家的状况。宋伶不禁怀疑,刘太夫人是怎么对刘年晋介绍他将娶的妻子?仿佛就像是将若霞调入茗萱苑,一个丫环变他的妻子罢了。
“父亲狠下心,放弃接济大伯,只说会照顾他儿子,其他的,大伯得自己想办法。之后听闻大伯带着儿子,连夜逃离崇山镇。先前大伯缺钱时就常说,要把儿子卖钱,带着他走肯定不是父子情深。”
宋伶叹气,道:“若真是那样的际遇,也难怪他不想认我,但……”宋伶说不出,自己的处境也难以启齿。
走入柳园,青柳依依,还有一条小溪流躺,不远处有个竹架凉亭。走入凉亭坐下,环顾四周景致,聆听鸟啼,便要若霞拿出纸笔,要将此景赋诗。
构思间又想起堂哥,样貌秀丽,大伯却替他取一个低俗的名字,叫宋聚财;他长宋伶五岁,自宋伶对他有印象时,都是宋聚财送菜、送米到她家。父亲用这种方式,多给宋聚财跑腿费与菜钱,交代宋聚财把多的钱藏好,别被大伯发现,以此接济他们母子的生活。
偶尔宛姨会带宋聚财进屋,准备点心给他吃,宋伶因此有机会,与堂哥聊上几句。堂哥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宋伶对宋聚财,怀有这种单纯的好感;每次宋聚财来,宋伶就会从后院跑来,要与宋聚财说几句话。
大伯与父亲大吵一架,接着连夜逃离崇山镇,过两个月,父亲就一病不起。回忆起来,那也是将近九年前的事,方才见到的容貌秀丽依旧,这段时间,堂哥过得应该不算差吧。
以飘飘柳絮为题,描述两人不由己的际遇,一首七绝成形;宋伶搁笔,满意地再一遍。坐在亭中赏景,等纸上墨水干了,卷起收好往回走。
回到厢房,宋伶与若霞各一间,这侧厢房专收女眷;刘言政与许雅,带着孩子住另一边给家庭同住的厢房。刘太夫人放不下孙子,与他们住同一侧。
晚饭是送到房里,不需随时看到刘太夫人,不需勉强自己与刘家人一家团聚,让宋伶真有踏青游春般的轻松。若霞将笔墨纸砚拿到宋伶房里,替她铺设在桌上,宋伶则在厢房前的庭院散步;先前她与刘年晋也住另一侧厢房,这边她没来过。
杜鹃花丛围出的小径,横跨荷花池的廊桥,尾端有个凉亭立在荷花池中央;宋伶往前走,发现已有人坐在一角,倚栏垂望池中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