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头头是道
他思绪万千,回过神后便想把沉香喊醒,余光却在这时瞥到一抹白色,转过视线看去,只见枕下压了一团白色布料,他并未多想,以为是沉香的亵衣或者亵裤,便随手抽出了一截,但抽出的越多就越能看出这并非成衣,只是简单裁成了一片宽大的方布而已。杨戬将其放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阵,心生疑窦,却不曾多言,末了不动声色地塞回枕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一来二去,沉香熟睡的状态被打破,他双手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在身体的一阵抽搐中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入目帏幔摇曳,一个朦胧的身影若隐若现,沉香的哈欠被吓得堵了回去,憋进嗓子眼儿里逼得他打了个嗝,这一遭可真是让他提神醒脑,本来还迷迷糊糊头晕脑胀,现下倒是神清气爽,半点困意都没了。
沉香却仍是不信邪,以为自己在做噩梦,便悄无声息地把被子拉上去,又偷偷摸摸地露出一只眼睛,杨戬眉眼含笑,却面容严肃,唯一不变的是与方才一样近在眼前。
“舅舅有那么可怕吗?嗯?”杨戬笑问,沉香也看不出他是喜是怒。
明知故问。沉香咕哝了这么一句。
杨戬听得清楚,抬手照着沉香的脑壳来了一下。
沉香吃痛,忙抱住脑袋,撇撇嘴不满道:“舅舅,您下回不要随便进我房间,等我允许了您才能进来。”
杨戬被他气笑了,“你赖床,还怪舅舅进你房间?”
“那……这不一样嘛,万一我没穿……”沉香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有些不知所措地红了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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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见状若有所思,少顷,温声软语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是舅舅莽撞了,往后若无沉香的准许,舅舅定不会贸然闯入沉香的房间,可好?”杨戬卑躬屈膝,坏心眼儿地逗他,旋即故作冥思苦想道:“是舅舅不好,惹沉香不高兴了,舅舅该如何向沉香赔罪?”
沉香眼前一亮,刚想说不如给他几百几千年的假期,放他去凡间自生自灭,还没等他开口,就见杨戬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只珠串,半是从容半是笨拙地塞到了他手中,像是生怕他不想要似的。
清甜的气味钻入鼻尖,沉香认得这珠串的材料,与他名字相同,即沉香木,其纹理密集,纵使打磨成珠子也清晰可见,若是仔细看的话,便能看到每颗珠子上都刻了一个字,字迹两侧又各雕了朵青莲花,只是沉香木质地坚硬,油脂饱满,内里并不均匀,里外油脂走向不易拿捏,因此极难雕刻,饶是张鲁二班这样天上地下一骑绝尘的能工巧匠也要费好一番工夫,就更别说杨戬了,不过虽说样式并不是无可挑剔的精美,但一笔一画皆深刻细致,足见雕刻者的用心。
沉香将它放在手里转了转,连着看了几个字便明白了杨戬在上面刻的是何词文。这是李鼐的《鹧鸪天》,通篇有字五十又五:
“种得门阑五福全,常珍初喜庆华筵,王环醉拍春衫舞,今见康强九九年。神爽朗,骨清坚,壶天日月旧因缘。从今把定春风笑,且作人间长寿仙。”
尾端缀着块莹润饱满的白玉扣,上有仙鹤祥云、金菊吐蕊,沉香倒能认得出这是鹤,就是被刻得像鸡。
说不忐忑是假的,好比数年前他在刘家村河畔,送了沉香第一份生辰礼的时候,也是迫不及待地率先将长命锁挂在他的脖颈上,怕递过去他不会接,怕他接了却不喜欢,怕他虽然喜欢但不会立即戴上,所幸他破涕为笑,又变得明媚雀跃,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提到这事他就来火,居然还问他这长命锁可是金子做的,难不成他舅舅还会拿赝品诓他不成?这小浑蛋。
也是个小财迷。
杨戬听他叽哩咕噜地念珠子上的词文,忍俊不禁道:“及冠贺礼,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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