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厂4
看的,这次近看才发现衣领上有点脱线,袖子上起了不少毛球。
李昶站直身体,好奇道:“我有个疑问,工作而已,至于这么拼命吗?”林起云反唇相讥:“你也不赖,这么晚还来视察工作?”“不是,我上回来工位落了点东西在这。
”李昶从自己工位拿了本旧书递过去。
“给我?”林起云好奇地扬起脸。
李昶略一点头,两道浓密陡直眉峰下,他那总是遮挡住眼神的长而错落的眼睫向两侧斜开,使人终于看清他眼底烛火般跳动着的光晕。
这光晕好似某种神助的力量,她内心深处那块掩埋已久的巨石逐渐松动,溅起一堆肮脏泥泞的砂石。
这本书早已磨损褪色,书页卷曲,书脊松动,好像老古董一般。
林起云小心翼翼地翻着,甚至担心手一滑整本书就得全部散架。
这是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她也很喜欢史铁生。
书上甚至花费很多心思做了不同颜色的批注。
有一处的黑色笔歪歪斜斜写着:“缺乏勇气的人甚至不敢去思考生与死”在这处黑色字迹的下面还有一道格外娟秀的蓝色字迹:“生与死是既定的事实,如果只剩一丢丢勇气,我会先用来拥抱生活”另一处的黑色笔迹是:“我的自由即是死亡”下面的蓝色字迹写了一半又被整句划掉,密密麻麻的横线下辨认不出被覆盖的字迹。
头顶白晃晃的吸顶灯使一切细小角落的灰尘无所遁形,连带着记忆的死角。
她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画面:秋高气爽的午后,昏昏欲睡的课间,寂静无声的教室,她一手摁着书角,一字一句读着,小心翼翼地写上自己的一腔赤诚——这本书是她的,蓝色字迹也是她的。
一时间,手上翻阅的轻飘飘的纸张无端生成千斤顶般重量,海底那些尘封已久,在日复一日的侵蚀下锈迹斑斑的铁锁链震颤着,足以使她的食指指尖难以受控地抖动起来。
吧嗒一声。
书从她手上滑落,砸在木质光滑桌面,松动的书籍从两头断裂些许。
“为什么拿给我看?”林起云眼睫低垂,目光凝滞在碰过书页的食指指尖,语气却是低沉的质问。
李昶却像对待稀有难寻的珍宝般拿起书,用手抚平封面形成已久的折痕。
“林起云。
难道你从不怀念或是回忆过去?”“我习惯往前看。
过去毫不值得怀念。
”她是如此的笃定。
“过去的人你也从不怀念吗,比如你最好的那个朋友……”“不。
”她几乎在听到“最好的”三个字时立刻出言否定,像是要借助语言的重量压下不断震颤的隐隐冒芽的忧怖。
“只有不重要的东西才会逐渐消逝。
因此,消逝的都是不值得怀念的。
我一直向前看,我喜欢向前看。
对,没错。
”长而错落的眼睫再一次遮蔽住瞳孔,以及眼底的情绪。
李昶提起嘴角,眼里却没半分笑意。
“你确实变了很多。
”林起云猛地抬脸,杏仁般圆润柔和的眼发出锐利似箭般的质询。
声音中再没有冷冰冰的寒气,相反,带着燎原火焰般的攻击与倾覆。
“难道你就和过去别无二致?”确实,没有人能和过去一样。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定数是变数。
也许,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记住了什么。
唯有记住的东西悄无声息改变着你我。
李昶眼尾沿着眉骨的峰度下垂,末尾双眼皮凹陷的弧度里,盛着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披上外衣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