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
椟微微蹙眉,心里相当嫌弃,“问你几个事儿,好好回答留你一命,搞出动静……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说罢,他轻巧地掰下书案一角,在中年人面前晃了晃。
中年人态度立刻软化不少,近乎卑微地点了点头,梁椟这才撒开牵制他的手,走去净手的铜盆前,将水倒满。
“不知……不知阁下何方豪杰……在下不曾得罪过阁下吧?”吐出嘴里的毛笔,中年人狼狈地用袖子擦干净下巴上的口水,憋屈又小心翼翼地提出问题。
梁椟一边洗手一边道:“你要是得罪过我,现在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中年人一噎。
无语半晌,他又问:“那阁下深夜来此,是想问什么?能、能答的,我都会答。
”甩甩手上的水珠,梁椟这才终于正眼瞧他,“你姓什么?”“……免贵姓方。
”“哦,方主管。
”梁椟闲庭信步走到书案后的太师椅上坐下,随手翻开本桌上的册子,“您为谁做事?”方主管目不转睛盯着他手里的东西,面上发起薄汗,磕磕巴巴道:“做事?为谁做事……我,我就是个拿钱办事的……”翻了几页,梁椟就看出来,这是本账册。
有赖于陶珑的言传身教,他居然也能搞明白里面都写了什么东西。
虽然册子有大半都是空的,但是前面已经填满的部分里,基本上写清楚了此地每日收支情况,蔬菜米面的消费自然也记录在内。
梁椟粗略估算下来,采石场里至少有两百号人。
——这就奇怪了,他一路走来,只有这片位置是住人的棚屋,但即便一个屋里塞满二十来号人,二百个人也是住不下的。
那餐食都去哪了?或者说,其他人都去哪了?梁椟掀起眼皮,目光如刀将方主管从头刮到脚,淡声道:“我当然知道。
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还能站着说话?”审讯犯人的事,梁椟其实做的不多,他一般是拿人下诏狱的那个。
但好歹有着丰富的旁观经验,他便是将同僚的做派原样照搬,也足够唬住绝大多数普通人了。
比如面前的中年人。
方主管哆嗦着嘴唇,内心大概在天人交战。
毕竟他要是真的透露出什么不该说的,日后肯定没好果子持。
可他若是现在不说呢?只怕要血溅当场。
无非是个今日死和明日死的问题。
但……但万一,明日还有转机呢?他闭上眼,几乎用气声在说话,“我受儋州知府齐大人聘用,来此看管……别的,别的我也不知道了……”儋州知府,齐大人?梁椟想起来了,这是陆小大人的同门师兄。
他“啪”一声合上账册,吓得方主管一激灵,“但这已经是崖州地界了吧?何况他一个知府,有权利私开采石场?还是说……这里干的是别的勾当?”方主管艰难地扯起一个笑,“既然都已经开了,那自然是有巡抚大人审批……”梁椟找回了点当年在北镇抚司办事的感觉,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刀刃出鞘的瞬间,寒光几乎闪瞎人眼。
他低垂着眼,变戏法似的转着掌中刀,说道:“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心平气和坐在这儿只是为了省事。
所以,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方主管被他一身凛冽杀意所慑,登时汗流如瀑,直接不争气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梁椟收起刀,又问:“这地方是做什么的?”方主管支支吾吾,想说又不敢说,一张脸憋得通红。
指节轻叩桌面,梁椟一言不发,却已是十足的警告。
“……采矿,”方主管声音颤抖,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决绝,“铁矿。
”月上中天,草丛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虫鸣。
陶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