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把金色的刀。
林悦曾经说过,日出时的阳光有治愈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珍珠纽扣在掌心留下浅浅的压痕。
满是遗憾,但或许,还不是终点。
周默站在门口,手指搭在门把上,迟迟没有推开。三个月来第一次回到这里,空气中依然飘着松木和钢琴漆的味道,和林悦生前一样。只是琴凳上积了灰,乐谱架上还摊着那首未完成的改编曲——《月光》第三乐章,他答应要在结婚纪念日弹给她听的。
窗台上的绿萝枯死了。林悦总忘记浇水,每次都是他偷偷帮她续上,然后笑话她连仙人掌都能养死。现在,没人续水了。
他走到钢琴前——那架没被砸烂的钢琴,他们的钢琴——指腹擦过琴键,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三个月没碰,音准已经偏了,低音区沉闷,高音区发涩。就像他的人生,被硬生生扯出裂痕后,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和谐。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远洋集团的公关部第三次打来电话,他没接。昨天,陆老爷子亲自派人送来一张支票,数字比之前多了一个零。周默把它烧了,灰烬撒进了音乐厅后院的蔷薇丛——林悦喜欢蔷薇。
他坐下来,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
弹什么呢
肖邦太悲伤,德彪西太朦胧,贝多芬又太暴烈。林悦最爱的是《梦中的婚礼》,那种甜到发腻的通俗钢琴曲,他以前总嘲笑她没品位。现在,他连嘲笑的对象都没有了。
手指终于落下,音符一个一个蹦出来,生涩,断续,像初学者的练习。弹到第三小节,左手突然痉挛,无名指上的魂戒磕在琴键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杂音。
周默猛地合上琴盖。
墓园在郊外的山坡上,下午四点的阳光把墓碑晒得发烫。
周默蹲下来,用手帕擦去林悦照片上的灰尘。她还在笑,威尼斯的那天,白鸽,珍珠项链,她回头喊他名字的样子鲜活如昨。
我见到撞你的人了,他轻声说,但不是我以为的那个。
风掠过草坪,蒲公英的种子四散飘飞。
很可笑对吧我准备了那么久,结果恨错了人。他摩挲着墓碑边缘,苏晴已经死了,陆远……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活在怎样的谎言里。
一只蝴蝶停在墓碑顶端,翅膀缓缓开合。
张警官说案子会重审,但有什么意义呢你不会回来了。他的声音哽住,我应该继续恨下去吗还是……
还是什么原谅忘记继续生活
林悦不会回答他了。她永远停在了32岁,而他必须继续往前走,带着满身洗不净的遗憾。
音乐厅的后台休息室,周默签完了最后一份文件。
周先生,您确定要把这里改造成社区音乐中心房产中介推了推眼镜,地段很好,拆了重建商业体更划算……
就按合同来。周默把钢笔插回笔筒。
中介离开后,他独自站在窗前。工人们已经开始拆除观众席的破旧座椅,电钻声轰鸣。这里将是全市第一个免费向孤儿院开放的音乐教室,名字已经刻好了——林悦音乐厅,烫金的字样下周就能挂上门楣。
口袋里的珍珠纽扣突然变得滚烫。他掏出来,放在窗台上。阳光穿过纽扣中央的孔洞,在地板上投下一个完美的小圆点,像一枚遗落的音符。
三个月前,他以为复仇能填平遗憾。现在他知道了,遗憾是填不平的,只能学着在上面种点别的东西。
窗外,一群孩子跑过工地外围,笑声清脆。其中一个女孩扎着和林悦一样的栗色卷发,蹦蹦跳跳地踩阳光下的影子玩。
周默望着她,直到身影消失在街角。然后他拿起纽扣,轻轻放进胸前的口袋,贴紧心脏的位置。
满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