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血海深仇
陈腐的木头气味混着愈发浓重的血腥钻入鼻腔。七岁的卫洛死死咬着堵嘴的布条,眼泪糊住了视线,只能透过那道窄小的缝隙,绝望地窥视着外面的人间炼狱。
哭喊声、求饶声、利刃劈开皮肉的闷响,声声刺耳。她看见了,那个穿着儒雅长衫的男人,沈仲明。他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悲悯,可他手中那柄还在滴血的长剑,却毫不留情地指向下一个倒下的家人。她听见他冰冷的声音:晋家不过是一介卑微的贱民,也敢妄议朝政,螳臂当车。
一百三十二口人。爹,娘,哥哥……一张张熟悉的脸在她眼前破碎。这个名字,这张脸,这声音,连同这血海深仇,一并烙进了她仅有七年的人生,再也无法剥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安静得可怕。她从狭窄的狗洞里爬了出来,腐臭的泥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她不敢回头看,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跌跌撞撞地逃离。从此,家没了。流浪,乞讨,与野狗抢食。被人贩子抓住,转卖,再逃,再被抓。每一次逃脱,都意味着下一次更狠厉的毒打和更严密的囚禁。饥饿是常态,疼痛是伙伴,恐惧是影子。她学会了在污泥里打滚,学会了用最卑微的姿态换取一点残羹冷炙,也学会了用石头砸晕比她更弱小的乞儿。眼神里,曾经的天真被警惕和刻骨的恨意彻底取代。活着,像野草一样活着,只为记住那张脸,那个声音。
就在她快要饿死在一个破庙的角落时,一颗裹着鲜艳糖纸的糖果递到了她面前。递糖的是个面容和善的老妇人,自称徐婆婆。那糖甜得发腻,几乎让她作呕,但她太饿了。她跟着徐婆婆走了,以为是遇到了救星,却不知是踏入了另一个更深的地狱。
徐婆婆不是善人,她是毒师。卫洛成了她的药人,试毒的工具。她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地窖,终日与毒虫毒草为伴。身体被强行浸泡在各种颜色诡异、气味刺鼻的药液里,皮肤溃烂又愈合,反复承受针扎般的刺痛。血液被定期抽取,用来喂养毒物或是炼制更阴毒的药。徐婆婆总是一边慈眉善目地看着她痛苦挣扎,一边慢悠悠地说着各种毒药的名字和特性,仿佛在教导,实则只是享受着折磨的过程。生不如死,每一天都是煎熬。
又一次被泡在墨绿色的药液中,身体的痛楚已经麻木,意识渐渐模糊。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就像当年躺在血泊里的家人一样。不,她不能死!强烈的求生欲和恨意支撑着她,让她在昏沉中猛地想起徐婆婆无意中提过的,这种毒液与某种草药混合会产生剧烈反应。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够到了旁边药篓里散落的那株草药,狠狠砸进了药缸。
嗤啦一声,药液沸腾,毒烟弥漫。徐婆婆惊怒地冲进来,却被卫洛用早已藏好的碎瓷片划破了喉咙。毒师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滚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被这个她视若蝼蚁的女孩反杀。卫洛挣扎着爬出药缸,浑身浴血,踉跄着逃离了那个地狱。她不知道的是,无数次的毒液浸泡和血液抽取,已经彻底改变了她的体质,让她百毒不侵,更对天下奇毒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时逢大旱,赤地千里。卫洛混在灾民中,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她看到远处官兵开路,几个锦衣华服的人正在施粥。人群涌动,她被挤到了最前面,绝望中,她伸手死死抓住了其中一个玄色衣袍的少年。少年微微蹙眉,目光在她脏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淡漠得像在看一只爬虫。他身边的锦衣卫江衡立刻上前,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她心口,骂道:哪来的野狗,滚开!
剧痛和屈辱让她几乎晕厥。就在这时,一双温柔的手扶住了她,用干净的帕子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血迹。她抬头,看到一张清丽温婉的脸庞,是沈家的千金,沈紫嫣。那短暂的温暖,像一道微光,却照不亮她心底积压的黑暗和仇恨。她记住了那张冷漠的脸,四皇子萧昭,也记住了那个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