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砸在瓦片上的声音突然逼近。
父亲带着户部官吏闯进来,免税田契上的朱砂印还在滴水。
小女福薄...他抹泪时,官服袖口露出崭新的金线刺绣——那是三品以上官员才准用的蟒纹。
棺材突然发出咯吱怪响。
我假装绊倒,整个身子撞向棺木。
沈宝珠的尸身翻滚出来,右手紧攥的绢帕随风雨展开——
半片染血的耳朵啪地掉在青砖上。
霍临川猛地捂住右耳,那里新结的痂还在渗血。
绢帕上残缺的墨迹依稀可辨:...三十具女尸...祭天...
逆女!父亲一巴掌扇过来。
我偏头时,看见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裂了道缝——和沈宝珠出阁那日戴的一模一样。
雷声炸响的瞬间,我听见熟悉的梆子调:
三更雨急...歪脖子树下...
这是柳姨娘教我的暗号。
当年她被打断腿前,总用这调子哄我喝药。
霍临川的剑横在我颈间。
沈姑娘可知,毁损御赐贞烈碑是何罪
我盯着他缺了半片的耳朵轻笑:
比不得将军私炼尸油的罪过。
闪电照亮他骤变的脸色时,我摸到沈宝珠腰间硬物——
那枚本该在合卺酒里毒死她的玉扳指,此刻正别在寿衣暗袋里。
验尸官到!
门外传来杂沓脚步声。
我趁机将扳指塞进父亲袖袋,指尖触到个冰凉的金属物件。
铜钥匙。
和母亲临终前攥着的那把,花纹分毫不差。
暴雨中传来柳姨娘嘶哑的哼唱。
...黄泉路冷...十二时辰...
我望向乱葬岗方向,那里第三棵歪脖子树下,埋着能让人假死的黄泉散。
霍临川突然割断我一缕头发。
明日卯时,本将军要看到完整的密信。
他转身时,官靴碾过那半片耳朵,血泥溅在我的丧服下摆。
我低头整理裙裾,发现沈宝珠的指甲缝里嵌着金箔。
和母亲火化时,我从她喉咙里抠出来的一模一样。
3
暴雨如注,冲刷着乱葬岗上的腐尸。
我跪在泥泞中,十指已刨得血肉模糊。
霍临川的尸体终于露出半张脸——野狗啃去了他的鼻子,右眼却完好如初。
将军好眼力。
我拔出银簪,剜出那颗灰白的眼珠。
它在我掌心突然转动,瞳孔里浮现三十张女子面容。
最清晰的那张,是沈宝珠死前狰狞的笑。
丹炉里的尸油已煮沸三次。
我撒入嫡姐的骨灰时,火舌突然窜出三尺高。
以仇人心血为引...
火焰中浮现的南疆文字,和母亲临终前用血写在地上的一模一样。
尸堆突然传来咳嗽声
九皇子萧景翊从腐尸中坐起,唇边血迹在雨水中晕开。
他割破手腕的动作快得我看不清,鲜血滴入丹炉的瞬间,火焰骤然变成幽蓝色。
姑娘可知,皇族血能唤醒尸奴
我的银针抵住他咽喉时,雷光映亮他锁骨处的疤痕——
曼陀罗花纹,和我腕间的刀痕出自同一把匕首。
远处火把连成火龙,沈府家兵的呼喝声越来越近。
萧景翊突然撕开锦袍,心口的溃烂伤口里嵌着半枚发黑的银针。
三个月前,皇上赐的参汤。
他抓着我的手按在伤口上,脓血沾满我的指尖。